每日經濟新聞 2019-03-22 13:58:53
拆解基金設立7年來已虧空近80億元,雖然拆解基金驅動著產業鏈條“改邪歸正”,但當下面臨“餓著肚子”給拆解企業“喂奶”的循環困境。造成如此困境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每經記者|李少婷 每經編輯|張海妮
圖片來源:攝圖網
不用下井挖礦,也能點石成金,電子廢棄物這座“城市礦山”提供了變廢為寶的想象空間。但以追求暴利為目的的非法拆解打亂了行業的正常秩序,由此帶來的環境危害不可估量。
為扶持拆解行業的“正規軍”,國家設立了廢棄電器電子產品處理基金(又稱拆解基金)。然而,財政部披露的數據顯示,拆解基金設立7年來已虧空近80億元,2017年發放補貼幾乎陷入停滯,依靠補貼生存的“正規軍”不得不縮減拆解規模。
拆解基金拖著沉重的包袱,試圖推動電子廢棄物回收產業發展,但卻深陷進退兩難的困境中:繼續補貼就需要克服巨額虧空;停止補貼無異于斷了“正規軍”的糧草,行業將面臨更加猖狂的非法拆解。
在理想狀態下,利用城市礦山的資源,可以實現生生不息的循環經濟,變廢為寶觸手可及。
以更新換代頻率較快的手機為例,國際環保組織綠色和平報告顯示,每部廢舊手機中大約含有30毫克金,假設每部手機的重量(不含電池)是110克,相當于每噸廢舊手機(不含電池)中含金超過270克,遠超原生優質金礦。
巨額利益誘惑下,非法拆解屢禁不止,隨之而生的是被污染的環境。國務院法制辦、原環境保護部負責人2009年答記者問時曾表示,為數眾多的拆解處理廢棄電器電子產品的個體手工作坊為追求短期效益,采用露天焚燒、強酸浸泡等原始落后方式提取貴金屬,隨意排放廢氣、廢液、廢渣,對大氣、土壤和水體造成了嚴重污染。
非法拆解多年來形成隱秘的利益鏈條,擠壓了正規拆解企業的生存空間。“其實無論是家電還是手機,按照環保的要求合法處置,往往企業是賺不著錢的,永遠是非法處置的利潤高于合法處置。”E20研究院執行院長薛濤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拆解基金的存在正是為了拉平合法拆解企業與非法拆解企業之間的利潤差距。
拆解基金分為征收端和補貼端。按照“生產者責任延伸制度”的原則,電器及電子產品的生產者需要繳納基金,而拆解企業則享受補貼,目前我國有109家拆解企業享受補貼。
政府方面意圖通過拆解基金撬動整個電子廢棄物回收產業鏈走入正途。真金白銀的補貼,效果是看得見的。“補貼最大的意義在于,正規企業在拿到補貼后可以抬高回收價格,達到攔截貨源的目的,使得電子廢棄物從以前的非正規渠道流入正規渠道。”深圳市愛博綠環保科技有限公司執行董事唐百通表示。
但如今的問題在于,為數眾多的合法拆解企業對補貼極度依賴,補貼被列為眾多拆解企業的主營業務收入,拆解基金承載著維持“正規軍”利潤水平的重任,若補貼不到位,“正規軍”就不得不縮減拆解規模,電子廢棄物就又流入了非法拆解渠道。
以新三板掛牌企業仁新科技(833310,OC)為例,主要受國家拆解基金補貼撥付遲緩影響,仁新科技基于長遠發展主動下調生產計劃,2018年上半年完成廢棄電器電子產品拆解量較上年同期下降8.85%。
拆解基金驅動著產業鏈條“改邪歸正”,但當下面臨“餓著肚子”給拆解企業“喂奶”的循環困境。
Wind金融終端統計的財政部公開數據顯示,2012~2017年,廢棄電器電子產品處理基金支出預算約220.91億元,實際支出約143.22億元,二者差額約78億元。收入端的情況也不樂觀,2012~2017年,廢棄電器電子產品處理基金收入預算約186億元,實際收入約146.68億元,二者差額約40億元。
基金補貼幾乎在2017年陷入停滯。數據顯示,2017年拆解基金實際支出僅0.66億元,較2016年的實際支出下降98.59%。仁新科技2017年度應收賬款較2016年度上漲92%,原因就是拆解補貼基金未按時足額到賬。
一位在接受補貼的拆解企業中任職的業內人士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拆解基金的補貼沒有硬性時間節點,因此拖延結賬是常有的情況。
“補助端的局面,給企業帶來了很大的挫傷。本來是為了拉平非法處置和合法處置利潤差距才會有補貼的存在,企業相信了補貼之后反而造成了虧損。”一位業內人士評價道。
為了應對補貼拖延的情況,一些企業以補貼款為抵押物,做起了再融資。今年3月,為“加速資金周轉,拓寬融資渠道”,中再資環(600217,SH)以下屬公司持有的拆解基金補貼應收賬款及其附屬權益為基礎資產,設立資產支持票據(ABN)信托,在銀行間債券市場公開發行規模不超過6億元人民幣的ABN。
拆解基金入不敷出原因首先在于“沒吃飽”。數據顯示,廢棄電器電子產品的回收量從2013年的1.14億噸逐年上漲至2017年的1.64億噸,但同期拆解基金的實際收入始終在26億~28億元徘徊,除2013年外,拆解基金的實際征收一直未能達到收入預算。
此外,中國已是全球最大的智能手機市場,但拆解基金對于手機的征收和補貼標準細則一直未能出臺。“手機非法拆解的危害是大于家電的。手機里面含金量很高,現在全部是采用土辦法拆解,勢必造成污染。”唐百通介紹。
拆解基金肩負著“規范廢棄電器電子產品回收處理,促進資源綜合利用和環境保護”的使命。但巨額虧空讓行業開始猶疑,國際環保組織綠色和平的報告直言,基金政策不是長久之計。
“無論是廢舊汽車還是廢舊家電、廢舊輪胎,這類城市礦山類循環經濟,合法處置的成本遠遠高于非法處置,或者說是收益低于非法處置,但是僅靠補貼政府又難以為繼。”薛濤表示,拆解基金面臨的困境是可以預見的。
環境成本逐步進入到生產成本是個“老大難”的問題。薛濤認為,我國的生產者責任延伸制度執行尚不到位,收繳基金的數額不夠大,目前來看,收繳率還沒有覆蓋處置率。此外,違法企業面對的處罰和刑法風險不夠,拆解基金沒有達到預期效果。
繼續補貼還是就此停止?繼續補貼,面臨著錢從何處來的問題,而停止補貼,目前似乎沒有比補貼推動廢棄電子綠色循環更加直接有效的方式。
“補貼不能取消,否則這些電子廢品又流到外面私拆了。”唐百通認為,拆解基金補貼的效果顯而易見,起碼被補貼的廢棄電器及電子產品沒有流入非法渠道。
借新賬,還舊賬,借賬還賬,賬還賬。在唐百通看來,目前的拆解基金在設置上出了問題,巨大的存量市場也是造成補貼基金虧空的重要因素。
“生產企業交的基金是現在生產的,那么以前生產的誰來買單呢?以家電領域為例,因為現在拆解的是5年前,甚至10年前的舊家電,它是非常大的存量市場,這個存量市場當時就沒有考慮到誰來買單的問題。”唐百通表示。
唐百通提出,或許可以變通基金繳納環節,整合回收網絡,要求回收環節繳納基金,從而消除存量市場和收繳率帶來的問題。“將回收信息通過銷售、以舊換新匯總起來,進入一個可監管的系統,然后回收端根據這些信息上門回收,回收成功后反向付費給國家基金,這樣一來,基金缺口會越來越小。”
此外,唐百通認為,應當嘗試補貼方式和補貼對象更靈活:可以將按拆解量發放的拆解基金轉換為稅收優惠,或者一次性補貼企業的環保設施投入,刺激拆解企業的“造血”能力。
“拆解基金的虧空也好,這個行業回收體系的缺失也好,最關鍵的問題是沒有形成一個合力——能做的,沒資源,不能做的,有資源。”唐百通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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