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光達，不認命

每經記者｜朱成祥  葉曉丹    每經編輯｜董興生    

3月8日凌晨，或許是青山控股創始人項光達這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

圖片來源：橙柿互動

多頭猛攻，倫敦金屬交易所鎳價暴漲，一噸4萬美元、5萬美元、10萬美元。一路向上的數字，仿佛一把尖刀，不斷刺痛空頭的心。

若以20萬噸做空量計算，一噸鎳價格每漲1萬美元，青山控股平倉便需要多支出1萬美元／噸，總的損失也要隨之高出20億美元。

本來，時間是站在項光達一邊的，可偏偏遇上俄烏沖突，俄鎳供給受阻，多頭瞄準時機，一瞬間，空頭巨額損失壓頂。

這一次，從溫州起家，低調而“敢為人先”的項光達，能帶領青山控股走出困境嗎？

與“鎳”結緣

打開青山控股官網，迎面而來的一句話是“煉百年不銹、筑綠色未來”。更早之前的一個版本，則是“筑萬仞青山、煉百年不銹”。項光達曾把這句話歸結為企業的“專注”。

其實，不管是不銹鋼還是新能源，項光達都圍繞一個主題——“鎳”。2021年，青山控股營業收入已近3000億元，絕大部分產業均圍繞鎳展開。

圖片來源：青山控股官網截圖

民進中央經濟委員會副主任、浙江省人民政府特約研究員、中國中小企業協會特邀副會長周德文回憶，大概20年前，項光達是溫州中小企業發展促進會第一屆副會長。當時，青山控股的主營業務還是以不銹鋼為主。

那個時間，青山控股正處于發展期。“當時對他印象挺好，感覺是一個非常有朝氣的民營企業家。”周德文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

創業前，項光達在國企工作了八年。1988年，三十而立，項光達選擇下海創業。

周德文還記得當時的景況。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正是“溫州模式”萌芽發展期。項光達的創業賽道也幾經切換，1988年，項光達創辦浙江甌海汽車門窗制造公司，此后逐漸切入不銹鋼行業。

1992年，項光達創辦了浙江豐業集團，這是中國最早的民營不銹鋼生產企業之一。而鎳是不銹鋼生產的重要原料。自此，項光達的人生與鎳深度綁定。

周德文提到，青山控股發展之初，就在溫州市龍灣區。當時，在產業政策上，溫州曾提倡過“一鄉（鎮）一品”，由此，當年龍灣區一帶聚集了不少不銹鋼企業，形成了產業帶集聚。

每經記者查閱龍灣新聞網，2021年曾有報道稱：“龍灣區不銹鋼產業起步于20世紀九十年代初，靠著改革開放的機遇和溫州人‘敢吃第一口螃蟹’的精神，從俄羅斯購進鋼管材，以家庭加工業模式進行加工生產，并逐步發展成地區重要產業。至2004年，該區不銹鋼行業企業發展到446家，加工產值占全區工業總產值的22%，獲評為全國唯一的‘中國不銹鋼無縫管材生產基地’。”

能脫穎而出并不容易，這需要企業家的超強執行力和戰略定力。周德文對當時的青山控股印象頗深，最終，在龍灣眾多的不銹鋼企業中，項光達執掌下的青山控股逐步發展壯大，成為龍灣不銹鋼產業的龍頭企業。

不認命

沒有任何一家企業會一帆風順，如何面對困難、如何破局、如何規劃長遠發展，考驗著企業家的能力。

青山控股子公司青拓集團官網曾發布一篇文章——《項光達的3個小故事，帶你了解青山鋼鐵是如何做到世界500強的！》，其中一個小故事的主題是“不認命、敢闖、敢為人先”。

有個俄羅斯的客商問我：你要做鎳嗎？

我回答說：“是的！”

他問：“那你要做多少噸？”

我說：“要做10萬噸。”

俄羅斯客商說：“你要做10萬噸，那你的命要活長一點，至少要活到一百歲，不然的話做不到10萬噸。因為俄羅斯鎳做了五六十年了，現在也就是20多萬噸。”

項光達不認命。

在他看來，2008年時，整個鋼鐵行業都是一樣的：普碳鋼、不銹鋼，都受制于資源的約束。“不銹鋼60%～70%都是鎳，那鎳是誰來生產的？是老外生產的，我們自己沒有生產。”但是，不銹鋼要發展，就必須解決“鎳不足”的問題。

2009年，在印尼鎳礦禁令出臺前，項光達是主動選擇去印尼建冶煉廠的第一人。

當年，青山控股與印尼八星投資有限公司合資設立蘇拉威西礦業投資有限公司，獲得了面積為4.70萬公頃的紅土鎳礦開采權。2010年2月，該公司在印尼礦區的第一船鎳礦順利裝船回國。

經過近10年的發展，2018年，印尼青山工業園前三期產業項目全部投產，青山控股在印尼的鎳鐵產能達到200萬噸、不銹鋼產能300萬噸、鉻鐵產能60萬噸。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通過多方渠道查閱了青山控股近14年來公開披露過的營收數據。2007年，根據溫州市地方志數據披露，青山控股當年的營收總額為61億元，位居中國民營企業500強第112名；但到了2009年，青山控股著手去印尼布局鎳礦開采和鎳鐵冶煉的這一年，公司營收在2007年的基礎上翻了一倍有余。兩年時間，發展速度之快可見一斑。

每經記者 葉曉丹 制圖

青拓集團在上述文章中頗為自豪地提到：“青山通過10年左右的努力，將原來國際上鎳排名沒有中國企業的歷史改寫。”

2017年，青山控股的營收破了千億，到了2018年，青山控股成功擠進世界500強，排名第361位，營收達到342.42億美元。根據中國外匯交易中心數據，2018年6月，美元兌人民幣平均匯率為6.4556，以此粗略估算，2018年，青山控股的營收或在2000億元上下。根據青山控股官網數據，公司2019年營收達到2626億元。

起步于“不認命”，項光達慢慢到了“為人先”。

“敢為人先、廉潔敬業”，也被寫進了青山控股的企業文化。自成立之初，青山控股就倡導以“正”字為核心的道德規范，并發展出了獨特的企業文化，其內涵包括：敢于冒險、敢為天下先的超前意識等。

這或許也是項光達從龍灣出發，走向印尼的真實寫照。

如今，青山控股的海外業務遍布多個國家。在熟悉溫商的周德文看來，項光達的創業經歷也是溫商的典型。白手起家，從小到大，“無中生有”，逐步做強。

對于此次項光達遭遇的鎳期貨事件，溫州本地的企業家也非常關注。不管青山控股是被國際資本圍獵，還是內部業務管理的問題，周德文都希望項光達能挺過這一關，以后能更穩健、健康地發展。

能挺過去嗎？

時間走到2021年，新能源成了最火的賽道。青山控股，恰恰站上了新能源風口。

新能源車銷量提升，動力電池廠商紛紛開啟產能擴張。其中，硫酸鎳是三元電池的重要原材料。正是從2021年開始，鎳出現短缺。自2021年3月至2022年3月初，倫鎳庫存持續下降，庫存降幅接近70%。而庫存下降的一個重要原因，便是大量消耗交割品鎳豆被用于生產硫酸鎳。

鎳的短缺，正是青山控股的機遇。

印尼青山工業園內的紅土鎳礦 圖片來源：受訪者供圖

安信證券此前發布的研報顯示，全球硫酸鎳和鎳總體供需有望在2021年進入短缺，且未來五年缺口逐步擴大，鈷鎳正極材料一體化以及擁有鎳礦及冶煉產能的標的有望迎來重大重估機遇。預計2020年～2025年全球硫酸鎳（實物量）需求量從69萬噸增長至284萬噸，從2021年開始缺口逐漸顯現，2021年～2025年缺口分別為-0.66萬噸、-3.42萬噸、-2.56萬噸、-2.79萬噸、-6.53萬噸。

鎳的未來需求增量在于硫酸鎳，但并非所有的鎳都能生產硫酸鎳。這是因為硫酸鎳的生產有三條路徑，包括MHP、鎳豆和高冰鎳。

目前，青山控股主要產品為鎳鐵，用途是不銹鋼。另外，將紅土鎳礦通過濕法冶煉制成中間品MHP（氫氧化鎳鈷），再制成硫酸鎳。青山控股出產的高冰鎳，將成為硫酸鎳原料的重要補充。

2020年7月，青山控股宣布在紅土鎳礦冶煉工藝上取得了技術突破，開始在印尼試制高冰鎳，將已有鎳鐵產線改造，生產鎳含量75%以上的高冰鎳。2021年3月，青山控股官網宣布，將于2021年10月開始一年內向華友鈷業供應6萬噸高冰鎳，向中偉股份供應4萬噸高冰鎳。

另外，青山控股也表示，將繼續加大在印尼鎳產業的投資，2021年預計生產鎳當量60萬噸，2022年預計生產鎳當量85萬噸，2023年預計生產鎳當量110萬噸。其中，高冰鎳和鎳鐵的產量將根據市場需求和價格變化情況切換調整。要知道，2019年青山控股鎳當量才33萬噸。

站在新能源發展的風口期，項光達能否安然渡過這一“劫”？眼下，答案還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