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7-04 18:32:58
每經記者|蔡鼎 劉明濤 每經編輯|趙云
在很多人的記憶里,“打散酒”的場景似乎還停留在喧囂雜亂的菜市場:一排排大酒缸,酒液品質全靠老板的“良心”,衛生狀況也讓人心里打鼓。然而,如今在成都宏濟新路的街頭,一家名為“唐三兩打酒鋪”的店鋪,卻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景象。
傍晚時分,在昏黃溫暖的燈光下,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酒香混著隔壁鹵肉店的肉香,交織出一種奇妙的市井煙火味。店里是锃亮的不銹鋼酒頭和干凈的木質吧臺,所有酒都能免費品嘗,一兩起賣,顧客們說,來這里不看包裝,只看“好不好喝”,簡單直接。
這并非個例。近年來,類似的“打酒鋪”在國內多地悄然興起。它們的出現,恰逢白酒行業的“凜冬”時刻。當宏觀經濟進入調整期,疊加相關政策的持續影響,以高端商務宴請和禮品消費為主要驅動的“黃金時代”已然落幕,庫存高企、價格倒掛等問題不斷加劇線下渠道的壓力。
然而,危與機總是相生相伴。《每日經濟新聞·將進酒》記者卻發現,就在酒類零售行業感到陣陣寒意之時,卻也有人“義無反顧”地扎了進來。他們用這種連鎖“打酒鋪”的方式,拋棄華麗的包裝與高昂的品牌溢價,以一種更純粹的方式,重新連接酒與消費者。 這種類似散酒“拼多多”的微創新模式,更像是一次消費理念的價值回歸,那就是對“喝酒”這件事本真樂趣的探尋。
唐三兩打酒鋪創始人李孟龍,自稱是一個“成分復雜”的新成都人。這位東北漢子2007年來到成都讀大學,后來到深圳工作還落了戶口,最后卻還是回到了這座浸潤著酒香的城市扎根創業。
他的第一個創業項目,是2013年在成都騾馬市開的一家葡萄酒酒莊。可突如其來的政策影響,讓這次創業戛然而止。
他說,自己算是國內較早一批從事連鎖零售的人,曾在康佳負責對接蘇寧、國美等大渠道。后又加盟知名酒水連鎖品牌“1919”,并參與了后者幾次重大戰略擴張事件。2020年,他選擇重新投身創業。
市場的寒冬讓許多從業者感到迷茫,但也為一些有想法的人打開了一扇窗。
唐三兩位于成都宏濟新路的門店 (每經記者 蔡鼎 攝)
位于成都宏濟新路的這家店,正是李孟龍開的第一家“唐三兩打酒鋪”。門臉上擺放著三個大陶壇,柜臺上掛著幾十個小木牌,上面是各種香型的白酒,甚至還有啤酒、黃酒、洋酒。
唐三兩宏濟新路店內陳設(每經記者 蔡鼎 攝)
店內有點中西合璧的味道。泛著光澤的木質吧臺和一排排锃亮的不銹鋼酒頭,背后的墻上,陳列著各種樣式的陶壇,頂上“天地糧心”四個書法大字,感覺頗有格調。
“過去一提散酒,大家就想到菜市場一排一排的大缸,價格雖然低,但消費環境喧囂雜亂,產品質量保障全靠老板個人的信譽,總覺得不放心。”李孟龍說,他就是要打破消費者對散酒的刻板印象,做全品類品牌化的散酒零售商。散酒鋪內,全密封的售賣方式、吧臺式的體驗場景、多元化的產品供給,將散酒重新包裝成“高性價比、高品質、安全”的消費品。
無獨有偶,成都的另外一家名為“關爺打酒”的打酒鋪也完全摒棄了過往老舊打散酒門店的裝修風格。其店內裝修更像是奶茶店,顧客進店買酒就和買奶茶咖啡一樣,甚至支持“快送快喝”。
成都關爺打酒門店外景 (每經記者 劉明濤 攝)
谷小酒董事長兼CEO劉飛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將進酒》記者采訪時也指出,像唐三兩這樣的新興打酒鋪業態的出現,本身就打破了傳統鄉鎮散酒鋪子低端老齡化的認知。“特別是這種場景化的售賣方式,不僅讓傳統散酒客群增添了體驗環節,更能切中一些年輕人的情緒消費需求,讓散酒從邊緣走向主流。”
在同一座城市,黃朝勇創立了前述另一個散酒連鎖品牌:關爺打酒鋪。
“消費者,永遠追求用最低成本喝到一杯好酒;合作伙伴,則希望用最低成本開最能賺錢的店。”有著20多年品牌咨詢經驗的黃朝勇,將打酒鋪的價值主張歸納為四個字:“好、省、多、快”。
“好”,是純糧釀造、原果發酵的品質承諾 ;
“省”,是剝離一切不必要的中間成本,實現極致性價比 ;
“多”,是用豐富的品類選擇滿足不同消費者的個性化需求 ;
“快”,則是嫁接成熟的即時配送網絡,滿足即時飲用需求 。
目前,來關爺打酒鋪的顧客,既有二十多歲的小年輕,也有六七十歲的老大爺,甚至有不少是女性。
以唐三兩的客群為例,30歲以下占比最高,達到36%;其次是30-40歲占比27%。更令人意外的是,性別比例居然基本持平——男性占51%,女性占49%。這表明,這種新模式對年輕人的吸引力遠超預期,并且成功破除了酒飲消費的性別壁壘。
場景的構建,更需要的是針對目標群體的一套“組合拳”。
“全場免費品鑒”,是黃朝勇津津樂道的“引流神器”。他生動地描述了顧客的轉化路徑:進店后超過95%的顧客會品嘗 ;品嘗后,加上產品價格親民,很多人出于“來都來了,嘗了不買不好意思、況且價格也不貴”的心理,很容易完成首次購買。
成都關爺打酒門店外景 (每經記者 劉明濤 攝)
而提高復購率,則需要在散酒質量上下功夫。“打酒鋪”為顧客提供全密封、標準化的打酒包裝,既方便攜帶,又能避免泄露。同時,每一款產品都配備完整的生產信息、第三方檢測報告與合規資質,讓顧客安心和放心。
黃朝勇透露,不僅是品嘗轉化率高達90%以上,顧客的復購率也達到了驚人的60%。“這充分證明,只要產品足夠好,模式足夠透明,消費者愿意為高性價比的優質‘口糧酒’買單。”
如果說精準的用戶洞察是“打酒鋪”的起點,那么對傳統價值鏈的深度重構,才是其走向未來的核心競爭力。這些新品牌從誕生之初,就試圖擺脫對上游酒廠的依附,將價值鏈的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供應鏈的掌控力是第一道護城河。“我們的模式是,綜合考慮生產、儲存、人工等多個因素,反向推算出成本價,然后加上20%~30%的毛利來確定進貨價。”李孟龍透露。
這讓“打酒鋪”變成了一個“選品平臺”,其邏輯是基于消費者喜好的最優選擇,而不與任何一家酒廠深度綁定。
受經濟環境及政策影響,白酒消費場景的結構性遷移正在加速,商務宴請及送禮需求加速下滑。
李孟龍和黃朝勇們卻堅信一個常識:“經濟調整期,人們對酒的需求非但不會下降,甚至可能更旺盛,因為酒是調節情緒最廉價的工具之一。”變的是人們的選擇,大家轉向了更理性的“價值消費”。
成都市酒業協會會長王墻對此也表示認同,他對《每日經濟新聞·將進酒》記者指出,這種全新的消費模式對酒業的意義重大,因為它契合當下的環境。
在王墻看來,打酒鋪的模式首先是直接解決了用戶對酒的需求,省去了傳統白酒品牌中間包括包裝在內的很多成本。其次,打酒鋪的裝修不像傳統的煙酒專賣店,它解決了用戶與酒品之間的互動問題。第三,打酒鋪的商業模式因為品類齊全,既能解決年輕消費者對微醺的需求,又能滿足老年顧客對小酌的需求,能夠覆蓋的年齡結構很廣。最后,對于酒廠來說,打酒鋪的模式也是消化庫存一個非常理想的出路。
“現在這個打酒鋪的商業模式都還在早期孵化階段。但是我們的判斷這是個大賽道,這種模式反而還能夠就像原來奈雪的茶、喜茶等品牌對茶飲行業的重構一樣。我們認為打酒鋪們有可能會像當年的喜茶、奈雪的茶一樣,去重購酒飲行業市場。”王墻對記者補充道。
而劉飛直接將打酒鋪這種商業模式比喻成酒類的“拼多多”,他認為,打酒鋪們建立的是“M2C”的運營平臺。”
在掌握供應鏈主動權之后,運營模式的創新成為打酒鋪的第二道護城河。
為了適應不同場景,李孟龍設計了“日、月、星、辰”四種店型:分別是追求大流量的商圈“日”店、作為核心模型的社區“月”店、開在大型超市里的“星”店,以及靈活的流動打酒車“辰”店 。其中,社區店的復購和粘性遠高于商圈店,證明了散酒做的就是人情味的高復購生意 。
而黃朝勇則在降低合作伙伴門檻上做了極致創新。他創造性地引入了“數字化裝配式門店”,采用模塊化預制,將開店時間縮短至3-7天,成本比傳統裝修便宜20%,且環保可遷移,極大地降低了試錯風險。
劉飛還談到了另一個層面:這種連鎖散酒模式,以社區為中心,除了堂食之外,還能輻射周邊區域,進一步打通即時零售的配送渠道,拓展更多場景用戶。
《每日經濟新聞·將進酒》記者還注意到,其實不僅唐三兩和關爺,近年來全國各地類似的打酒鋪都在蓬勃興起。
7月2日18時,唐三兩位于成都宏濟新路的門店門口已經有不少顧客(每經記者 蔡鼎 攝)
對于競爭,李孟龍和黃朝勇默契地表示,怕的不是模仿。“偉大的公司,往往都誕生于經濟不好的時代 。”這個賽道足夠寬廣,未來足以支撐不止一個、甚至更多“萬店連鎖”品牌。
但他們都擔心有人把這個模式做成“割韭菜”的快招項目。李孟龍說,自己在去年一整年只開了21家“唐三兩”門店。大量時間都花在內部測試上,去驗證不同城市、南北市場的模型差異。直到今年3月各項測試跑通后,才正式啟動招商。
“打酒鋪”的興起,從回歸消費者對酒本身的定義出發,創造的是一種全新的酒類銷售方式。未來,它能否持續走下去,并最終在白酒萬億市場中占有一席之地?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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