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馬云背后的男人”到NBA球隊老板 蔡崇信：像經營企業一樣經營球隊

每經記者｜董興生 李卓    每經編輯｜杜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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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鄉村教育午餐會”的延遲，蔡崇信比約定的采訪時間晚到了十幾分鐘。為此，從走進會議室的那一刻起，蔡崇信先就自己的遲到表示歉意。談笑、禮節之間，讓人感受到一種由內而外的誠摯。難怪在阿里內部流行一句話：“論儒雅，蔡崇信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1月7日，正在三亞參加“2019馬云鄉村教師獎”的阿里巴巴集團執行副主席蔡崇信，接受了包括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在內的小范圍采訪。

蔡崇信接受每經記者采訪 圖片來源：主辦方提供

作為阿里創業“十八羅漢”之一，蔡崇信具有極高的知名度，但相比之下，1月7日受訪時，蔡崇信的另一個身份——NBA籃網隊老板，更為引人關注。

2018年起，蔡崇信開始連續大手筆投資體育，先是收購NBA籃網隊49%的股份，又在2019年9月買下籃網隊剩余的51%股權。不僅如此，蔡崇信還以7億美元接手籃網隊主場巴克萊中心，并承擔后者約3億美元的凈債務。據了解，兩次收購球隊和主球場，蔡崇信共投入約30.5億美元。

采訪中，蔡崇信詳細講述了他的體育情懷，以及成為NBA球隊老板的始末。

收購NBA球隊? 沒想過當球隊老板 但對體育有情懷

談及收購籃網隊，蔡崇信說，促成收購的是他對體育的情懷。“我一直沒有做球隊老板的夢想，但對體育是有情懷的。”蔡崇信說。

蔡崇信在中國臺灣地區出生，并在臺灣地區讀完了小學，之后便去了美國留學。在臺灣時，還沒有開始學英語，因此到了美國的寄宿學校，蔡崇信面臨語言和文化的雙重障礙。但他很快發現，“能和住校朋友打成一片的，就是參與體育活動”。

去美國之前，蔡崇信學過棒球和游泳，到了美國也想過參加學校的棒球隊。“但是沒有打進校隊，游泳也說我游得太差了。所以那時很生氣，就想還能打什么。”蔡崇信看到美國學生在打美式橄欖球，因為自己的身材還算魁梧，就參加了學校的橄欖球隊。其實，蔡崇信當時還想過參加籃球隊，可惜身高不夠。

從這些經歷，不難理解蔡崇信的體育情懷。在他看來，體育可以縮短語言和文化的鴻溝，“讓不同文化、語言的人，可以在球場上全部化解掉”。這份情懷，也為他日后收購籃網隊埋下了一顆種子。

“2017年，籃網隊要賣的時候，他們的投行聯系了我們辦公室，我覺得可以嘗試。”蔡崇信說，原本他對投資球隊有一絲敬畏感，“因為一直認為投資體育很難賺錢”。但了解到NBA的運作機制后，蔡崇信從中看到了公平，這讓他覺得，從財務投資的角度看，NBA是可以投資的。

圖片來源：Brooklyn Nets社交媒體官方推文截圖

事實證明，蔡崇信的判斷是對的。據美國《布隆伯格》統計，在2019年，蔡崇信的身家已經達到113億美元，成為NBA第二富有的球隊老板。這一年，蔡崇信的身家增長了25億美元。

在阿里巴巴任職的20年間，蔡崇信主要的工作就是投資，也因此被稱為“馬云背后的男人”。尤其是阿里早期的幾筆投資，包括孫正義的注資，以及與雅虎的合作，都是蔡崇信促成的。但與其他投資相比，投資體育有著諸多不同。

蔡崇信說，投資體育，完全出于個人喜好。“其他投資也會深入研究，但投資體育，是我把整個人的激情、個人經驗，都投入進去了。”他說。

實際上，從一開始，蔡崇信就沒打算單純投資一支球隊，而是要建立整個生態體系。“投資NBA的時候碰到一個問題，每個季度都要跟球場排時間，這是很累人的事情。”蔡崇信說，他當時就想，如果對方愿意把球場賣給自己，就一定買下來。

2019年，完成收購籃網隊后，蔡崇信又以7億美元的價格，接手籃網隊主場巴克萊中心。有球隊，又有比賽、訓練所需的球場，但生態系統還不夠完善。“再延伸，還要有技術，因為觀眾看NBA比賽的技術會變，球員訓練也需要電腦技術。”

圖片來源：截自NBA中國官網

蔡崇信說，與籃球有關的技術，他也愿意投資，并已經投了幾家。此前，蔡崇信還買入了美國女子籃球協會旗下職業籃球隊紐約自由隊，以及全美棍網球聯賽圣地亞哥海豹隊。2019年12月，蔡崇信又以1000萬美元投資了電子競技公司G2 esports，持股10%。

“把一件事情做深，看整個生態里還有什么可以投。”蔡崇信投入全部激情和經驗構建的體育生態系統，還在不斷完善。

像經營企業一樣經營球隊? 像運營球隊一樣運營慈善

在前不久的NBA自由市場開放期間，蔡崇信分別以4年1.64億、1.41億、4000萬美元的高價，簽下了凱文·杜蘭特、凱里·歐文和小喬丹，組成了籃網隊“三巨頭”。隨著巨星加入，籃網隊在NBA聯盟中的排名，也實現大逆轉。

圖片來源：NBA中國官方網站

作為球隊幕后的老板，蔡崇信說，經營球隊和經營企業，有著諸多相通之處。“我深信，運營一支球隊也要把企業的理念帶進來，一定要有使命、愿景和價值觀。”

蔡崇信透露，目前，他在阿里巴巴集團不再做直接管理工作，但還是阿里的全職員工。“所以球隊這些事情，只是抽空管一管。”但即便只是抽空管一管，蔡崇信也要做到極致。

“我把阿里客戶第一、員工第二、股東第三的價值觀，注入到籃網隊。”蔡崇信說，在他看來，球隊的客戶就是球迷，員工就是球員。一般來說，NBA的老板和球星之間只是雇傭關系。但在蔡崇信眼中，球星是自己的員工，“他們家里的人都要照顧好”。相比之下，“最不重要的是老板”。

不僅如此，蔡崇信還計劃將更多籃球賽事帶到中國。以往的NBA中國賽都是在上海、深圳，現在NBA聯盟已經在探討西部城市舉辦的可能性，比如成都。“我希望不光是NBA，其他賽事也可以帶到杭州、蘇州這些城市。”蔡崇信說，中國很多城市都具備良好的賽事舉辦條件

這次在三亞舉行的“2019馬云鄉村教師獎”期間，兩位前NBA傳奇球星穆托姆博和莫寧也來到現場，與鄉村教師們一起交流互動。這在NBA聯盟中，被稱作“關懷行動”。蔡崇信說，在NBA聯盟中，關懷行動是很重要的項目。

采訪中，蔡崇信主動提起了2019年發生的莫雷事件。“在國內這是非常敏感的事件，NBA也在想，不可能跟中國的關系完全切斷了，還是要繼續engage（合作）。”蔡崇信說。也是因此，當邀請穆托姆博和莫寧兩個老牌球星來中國時，他們非常樂意參加此類公益活動。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實際上，正如馬云熱心鄉村教師公益一樣，身為NBA球隊老板和NBA中國董事會成員的蔡崇信，也同樣熱心公益。但在他看來，NBA做公益是因為經過多年發展，整個聯盟已經成為一個公眾平臺。

有記者提出，NBA的公益行為，是否值得CBA借鑒和學習？對此，蔡崇信表示：“我覺得CBA關鍵是先把賽事辦好。NBA為什么有影響力，是因為有很多粉絲，才可以做關懷行動。如果CBA可以做到NBA一樣的觀眾踴躍度和收視率，也可以做跟公益有關的事情。但現在還有一點距離。有時候事情不能做得太快，要先把自己的主營業務做好，把粉絲聚集起來，這是最重要的事情。”

不過，蔡崇信自己準備將籃球公益進行到底。目前，蔡崇信名下的公益基金會正在進行一項“體育校長”的評選，“特別表揚愿意在學校推廣體育的校長”。不僅如此，蔡崇信還打算像運營球隊一樣從事公益事業。“有團隊，有組織，也會制定KPI。”

但蔡崇信也感覺到了困難。“國家這么大，要把中國體育做好，把籃球做好，沒辦法靠我一個人，所以我要想辦法傳遞這樣的信息，撬動更多的資源，喚醒更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做這件事情。”蔡崇信說。

推動籃球教育? 改變中國家長重視文化課輕視體育的理念

蔡崇信名下有一個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公益基金會，該基金會其中一項目的，就是推動中國的籃球教育。此前，蔡崇信和中國籃協提出一項“籃球精英計劃”，從國內選了4名初中畢業生，將他們送到美國讀高中，并在當地學習打籃球。

“讓大家看到，中國人到美國去，在美國的體系中可以培養優秀的球員，能打CBA，甚至NBA。”蔡崇信說，盡管他知道，這不是長期發展中國籃球的辦法，但他想做一個示范。“經過4年高中生活，慢慢觀察他們的變化，看最后的結果是什么。”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2019年，中國男籃遭遇了黑暗的一年。在籃球世界杯比賽期間，保持分組優勢的前提下，接連輸給波蘭、委內瑞拉、尼日利亞等隊，喪失了直通2020年東京奧運會的門票。說到中國的籃球教育，蔡崇信對每經記者表示：不只是籃球，中國所有體育項目的教育都存在一個根本問題。

“就是小孩子的參與度不夠普遍，因為父母不鼓勵孩子參與運動項目。他們認為，如果運動好，就一定讀不好書，中國父母總是有這種傳統的概念。”蔡崇信說，在中國人的觀念中，習慣將教育和體育分開，認為文化課才是教育，而體育算不上教育。蔡崇信認為，要改變籃球教育，首先要把體育和教育放在一起來看。

幾天前，云南省教育廳《關于進一步深化高中階段學校考試招生制度改革的實施意見》，其中將體育考試提高到100分，與語文、數學、英語三門主科并列。對此，蔡崇信認為，教育不僅是要讀書，也要培養孩子的各項品格。

“在海外，不管是籃球、足球還是棒球，所有孩子都參與，不管打得好不好，父母都鼓勵。”蔡崇信說，以他在海外學到的經驗來看，孩子在球場上可以得到很多教訓和經驗，更懂得時間管理，“每次比賽，都是鍛煉孩子的毅力、體力甚至腦力”。蔡崇信甚至以自己舉例說：“我今天能夠在事業上做的比較不錯，原因是我參與了體育，我本身是個運動員。我在球場上學到很多教訓。作為運動員，還能學到領導力。這種經驗非常寶貴。”

圖片來源：攝圖網

而由于中國家長、老師，甚至政府重視文化課，輕視體育教育，則導致一種結果，盡管中國人口眾多，但籃球人口的基數很小。“國外的籃球教育是從很大的基數慢慢淘汰，最終到最頂級，但中國沒有這個系統。”因此，舊的觀念必須被改變。

另一方面，蔡崇信說，在中國球迷眼中，“要去打世界杯、奧運會，拿金牌，才算籃球打得好”，這也是個誤區。“我覺得現在CUBA（中國大學生籃球聯賽）就做得很不錯，他們舉辦聯賽讓每個大學生參與，每一場比賽都很瘋狂。”蔡崇信說，提高籃球運動的參與度，“本身就是一個好事”。

蔡崇信也看到，有越來越多的CUBA球員，通過CBA選秀，進入CBA聯盟。總而言之，就是要小抓起，增加籃球球員培養的基數。

2019年，中國男籃在世界杯上的表現，使得不少人認為，中國男籃應該將歸化球員提上日程。基于對籃球教育的看法，蔡崇信表示，中國男籃的發展，“關鍵不在歸化，歸化不能解決根本問題”。“根本的問題是要讓年輕人、小孩子踴躍參與（籃球運動），把基數做大。”蔡崇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