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曉靈：杠桿率過高 加大信貸投放是飲鴆止渴

◎吳曉靈

我想借“2015清華五道口全球金融論壇”的機會，談一談在新常態下金融業所面臨的任務，主題是“提高金融資源配置效率，促進經濟創新發展”。

在市場經濟中，金融資源的配置效率決定了社會資源配置效率。間接金融中銀行主導金融資源的配置，銀行的經營管理水平影響著社會資金的配置效率。直接金融中市場主導金融資源的配置，資本市場的完善程度影響著社會資金的配置效率。

計劃經濟時代的中國，把銀行作為社會經濟的簿記機關，信貸資金的計劃管理是國家管理國民經濟的重要手段，從而形成了銀行業管理經濟重于服務經濟的思想，也形成了重視對企業服務超過對居民服務的傳統。

上世紀90年代，四大商業銀行還都是國務院會議的重要參與者，經常通過信貸資金的匹配影響經濟結構。國家從剛開始就把銀行作為國家管理經濟的工具，因而對老百姓的服務僅局限于積極參加儲蓄支持國家經濟建設范圍內。

90年代之后，才逐漸開展允許老百姓開個人支票，但在個人信用還沒有充分建立時，誰敢接受個人支票？后來就出現了借記卡和信用卡，于是中國的支付手段跳過了支票階段，直接進入卡機電子化時代。

市場經濟的不完善，銀行治理結構、經營機制的不健全和服務意識的欠缺，使得我國信貸資源配置效率不高，而直接融資的不發達更是阻礙了投資者和融資者的連接渠道。于是出現了中國資金多而又融資難融資貴的局面。

改革開放增加了居民財富積累，高額的居民儲蓄為中國提供了投資的源泉，但如何提高投資的效率、經濟增長的質量，是經濟新常態下面對的挑戰。提高金融資源配置效率是應對挑戰的重要措施，金融體制改革的重要任務，我建議從以下幾個方面努力：

首先，在完善宏觀調控的同時，要更加注重搞活市場投融資活動。我國的經濟杠桿率已經比較高，在市場杠桿率過高的情況下，加大銀行信貸投放是飲鴆止渴的不智行為。

中國經濟進入了新常態，要調結構、提高經濟增長的質量，但這是一個痛苦的過程。在此過程中，我認為應該痛下決心把經濟結構調整得更好，讓新技術能夠應用到實踐當中去。

1949~2008年，銀行系統一共投出的信貸是30萬億元，但2009~2014年銀行系統投出的信貸是50萬億元。

我認為，中國不缺錢，缺的是把這些錢通過合法的渠道、通過有效的渠道投入到實體經濟當中去，控制貨幣、搞活金融是中國經濟走出困境的唯一出路；缺的是把資金引向實體經濟的制度安排與運行機制，要素價格的市場化是關鍵。

第二，要強化市場主體財務約束，讓資金價格反映資金的使用效率和風險狀況。

財務軟約束的市場主體會占用過多的金融資源，對其他市場主體有擠出效應。現在地方融資平臺、大型國有企業比較容易獲得資金，而一些中小企業以及創新型企業獲得資金的難度比較大。一些“僵尸”企業該退出市場而沒有退出市場，占用了過多資源。

分清風險責任，做好社會保障。有序打破剛性兌付是讓市場發揮決定性作用，提高市場效率非常重要的一環。

第三，要尊重居民財富自主權，提高直接融資比重。金融活動是居民財產權的運用，以信息披露為中心，嚴厲打擊虛假信息、信息欺詐，維護市場秩序，構建無縫對接的多層次資本市場，是直接融資健康發展的基礎。

當前的重點應是發展場外市場，特別是新三板區域股權市場和券商柜臺市場。財富管理市場是今后直接融資的重要組成部分，目前的各類理財產品其本質是資金信托，明示法律關系才能建立風險自擔的市場秩序，是依法治市的基石。

此外，堅持不重復征稅和公平稅負的原則，鼓勵以VC/PE為代表的集合投資計劃和眾籌的發展，為大眾創業、萬眾創新暢通融資渠道。

互聯網、大數據、云計算、移動支付等信息技術的發展為金融業降低融資成本創造了技術條件，以包容的心態鼓勵創新，以賣者盡責、買者自負的精神參與創新，中國的金融業才能在信息化時代提高資源配置的效率。

第四，加強金融市場基礎設施建設，有效防范和化解金融風險。

只有建立了信息集中和共享的金融宏觀審慎管理框架，建立跨市場的分析、監測制度，才能夠有效防范和化解金融風險，守住不發生區域性、系統性金融風險的底線。提高金融資源配置效率，才能促進中國經濟成功轉型，促進中國經濟創新發展！

（作者為清華大學國家金融研究院聯席院長，本文據其論壇演講整理，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