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俊生：企業上市本應是把“雙刃劍”

周俊生

因為出現在中國證監會公布的IPO預審名單中，以“活熊取膽”為主要業務的歸真堂公司還未啟動IPO程序，就嘗到了資本市場公開化的厲害。動物保護組織對歸真堂的窮追猛打，使這家已經從事“活熊取膽”業務很多年，并且占據了一定的市場份額的企業深陷于輿論的泥潭之中。日前，這家企業的創始人董事邱淑花走上央視熒屏，言談之間，邱董事感到很委屈，并且提出，“早知這樣就不搞上市了”。

歸真堂面對的動物福利之爭，是隨著人類文明的程度提高而產生的一個爭論不休的話題，筆者在這里也無法提供一個為爭議各方都能接受的結論。但是，邱董事的肺腑之言，倒是在無意間說出了資本市場的一個基本道理，發行股票并上市，對企業來說并不完全是一件好事，處理不慎，反而有可能會給企業帶來意外的麻煩。像歸真堂這樣，即使它現在撤回IPO申請，但圍繞著“活熊取膽”所產生的激烈爭議不會就此平息，它原來比較順暢的市場營銷也可能會出現曲折，事實上已經傳出一些地方藥店將其產品下柜的消息。

20多年來A股市場的實際演繹，已經讓我們看清了一個基本事實，發行股票并上市，可以讓企業在銀行信貸渠道之外得到另外一條便捷的融資通道，而且這似乎是一條比銀行信貸具有更高“性價比”的通道。銀行信貸需要償付高額利息，而股票融資雖然有一個要向股東分紅的義務，但并不具備剛性的執行要求，而是可以找出各種理由推諉拖延，至于到期償還，更是無有此說。正是根據這樣的認知，我國的企業不管是國有的還是民營的，對于把自己的企業送上資本市場，都表現出越來積極亢奮的態度，政府也把股市當作一個為企業開拓銀行信貸之外的又一個融資工具而加以大力推進。因此，短短20多年時間，A股市場的上市公司已經接近3000家，其發展速度超過了世界上任何一個資本市場。

其實，按照股份制企業的一般原理，一個企業上市是要付出代價的。這種代價首先表現在它必須有足夠的公開性，不僅所有的財務信息必須公開，而且有一些在法律允許范圍里的商業秘密也必須公開。然而，在一個競爭充分的市場里，這種公開性很容易吸引媒體的質疑，有可能會損害到企業的商業利益。其次，企業發行股票后，隨著其股本的擴大，股權也開始出現多元化的趨勢，企業所創造的利潤就有被其他股東分割的現實威脅。更危險的是，企業股票上市以后，其他投資力量可以通過大量收購股票達到吞并企業的目的，從而導致辛苦創下的家業付諸東流。正是由于這些原因，在國外成熟市場，并不是每一個企業都對上市表現得那么趨之若鶩，有相當多的企業，特別是家族企業對上市并不熱衷，他們固守于一方，照樣能夠基業長青，有的甚至成就了百年老店。

然而，在A股市場，由于股市管理部門在政策取向上過度傾斜于利用市場的融資機制服務于企業，使這個市場的融資功能高度膨脹，而市場對企業所應該具有的另一面作用，也就是上市對企業可能產生的不利作用，卻被壓抑到了最低程度，甚至接近于無。A股市場已經完全淪為一個圈錢市場，企業只知道享受市場帶來的莫大好處，卻絲毫感受不到市場給它的經營帶來的壓力。這就難怪A股市場會成為一個 “融資者的天堂，投資者的地獄”，市場不再是一把“雙刃劍”，而是變成了企業層層盤剝投資者血汗錢的一個工具。

現在，歸真堂面對來自市場內外的洶洶口水，產生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的感覺，這是一件好事。上市公司又名公眾公司，企業既然要上市，就必須直面市場。圍繞著“活熊取膽”所展開的激烈爭議，不僅讓歸真堂得到了深刻的教訓，應該也是對所有的上市公司所進行的一次課堂教育。而作為市場管理部門來說，更是應通過這一事件，看到輿論監督對于讓股市回歸“雙刃劍”這一本來面目的積極作用，將這種積極作用發揚光大，引導企業正確看待股市的融資功能，遏制圈錢沖動，建立起良性的股市生態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