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吃過百年枇杷果嗎？

6月中旬

在石棉縣蟹螺藏族鄉（以下簡稱：蟹螺鄉）大灣村

記者有幸嘗到

有著800多年歷史的

枇杷古樹結的“人參果”

跟現在的枇杷比起來

它個頭較小

薄薄一層果肉

酸甜中帶有一絲苦

但這特殊的枇杷味

是附近村落上年紀村民

回憶里最好吃的味道

在物資匱乏的年代里

這顆枇杷樹曾是他們的“自助小賣部”——

“小時候爬上去吃飽了再下來，

還要裝滿一書包才行！”

長在山里的枇杷

石棉縣蟹螺鄉的枇杷古樹 攝影/周萬龍

今年的石棉枇杷，熟得有些晚。

6月初，大渡河奔涌過川西峽谷間，石棉縣蟹螺鄉大灣村的山坡上，一株樹冠如巨傘的枇杷古樹結滿金黃的果實，沉甸甸壓彎了枝條。

樹圍3米多，樹高約30米，樹枝成盤狀，層次分明，枝繁葉茂。

2011年，經四川農業大學技術人員采用同位素超微顯像測定，其樹齡已逾800年。

枇杷古樹枝頭綴滿硬幣大小的果實 攝影/周萬龍

更吸引人的是樹上的枇杷。枝頭綴滿硬幣大小的果實，為這翠綠的樹冠增添勃勃生機。

村民稱它為“山枇杷”，意為“長在山里的野枇杷”——這份酸甜中帶著微苦的滋味，陪伴了一代又一代的蟹螺鄉村民。

據村民介紹，枇杷樹雖然年邁，但每年的枇杷都是豐產，在他們的記憶中沒有哪年的枇杷不是碩果累累……那個衣食不足的年代，大伙兒都口水唾涎，總是盼著果子早點成熟。

住在山里的人

6月5日，聽聞記者要了解枇杷古樹的故事，大灣村不少村民自發前來，圍坐在1組村民陳文剛家的院壩里，你一言我一語，共同回憶人與樹的點滴溫情。

陳文剛的妻子摘下枇杷，熱情招呼大家品嘗

村民陳文剛家就住在古樹旁，古樹盤錯的枝丫向外伸展，甚至伸進他家的二樓平臺，一抬手便能摘到果子。

“別看山枇杷結出的果子個頭小小的，口感也趕不上現在的枇杷，但它渾身都是寶。”陳文剛將一顆金黃果實丟進嘴里，瞇起眼睛道，“就像我們的生活，有甜有苦，但總是好的。”

“這棵樹‘經得活’（方言，意為堅韌），無人打理卻從不染病！”今年63歲的大灣村老書記王福友輕撫樹干感嘆。

2018年，時任村黨支部書記的他做了一項決策：砍除古樹周圍密布的雜草和竹林。村民砍除周邊爭奪養分的竹林后，古樹枝葉愈發油亮茂盛。“大家總是自發保護它。它也始終年年豐產回報鄉民。”

胡月剛幼時不惜步行十多公里山路，只為這一口酸甜

對53歲的村民胡月剛而言，這棵樹是童年的回憶。幼時，他住在蟹螺鄉新樂村，距離大灣村十多公里，但每到枇杷成熟時，他也要步行2個多小時來嘗鮮。

他至今記得，四十年前那個枇杷成熟的初夏。12歲的他翻過兩座山，就為嘗一口傳說中的古樹枇杷。如今，他遷居古樹旁，成了守護者的一員。

73歲的村民陳文勛視它為“安全樹”。在他的記憶里，大家不論是上樹玩或是摘果，“從沒人因爬樹受傷。”他曾目睹伙伴從高處跌落，幸而被中間枝杈穩穩托住。

當地人更視其為“藥枇杷”，沿襲古法，以果泡酒、以花熬水止咳、以葉和果肉制膏化痰。

攝影/周萬龍

八百年間，它見證戰亂、饑荒與豐收，而今它依然挺立，用年輪記錄著人與自然的永恒約定。

山枇杷的新生

古樹根系盤踞土壤，表皮嵌著碎石與腐葉，八百年的風霜賦予其極強的抗性。能否利用好這一特點，種植出更好吃更優良的枇杷？

這是一個“無心插柳柳成蔭”的故事。

2013年的一場暴雨后，陳文剛在修雞場時發現一株枇杷樹幼苗，仔細辨別后，確定這是棵“古樹的子孫”。

陳文剛猜測，應該是村民吃完枇杷后將枇杷核扔在此處，然后自然生長而成。在此之前，村民曾試著將古樹枇杷的核進行育苗，結果都以失敗告終。

村里唯一一棵古枇杷樹的子孫

當時村里正在大力發展“大五星”，陳文剛嘗試將優質品種“大五星”枝條嫁接其上。“大五星”往往要三年才開始試果。次年，奇跡誕生，嫁接的果樹開始試果！新果既保留古樹抗病性，又兼具“大五星”的肉厚多汁。

此后，村民多次育苗均告失敗，村里唯一一棵古枇杷樹的子孫，成了村里的“明星”。

枇杷古樹的果實（左）和“明星苗”的果實（右）對比

如今，這株“明星苗”的果實成為村民的珍藏，只贈親友，“舍不得賣”。近年來，它的果實越來越甜，產量也逐年增加。“古樹就像老祖宗，把生命力傳給新苗。”陳文剛摸著嵌進古樹根蘗苗的豁口說。

老樹新枝的嫁接，恰是石棉枇杷產業革新的隱喻。

人和樹的生命契約

石棉縣是世界枇杷栽培種原產地。

原華中農學院的章恢志教授帶領團隊深入中國各個野生枇杷產地進行調研，最終認為枇杷原產地是大渡河中上游的四川雅安地區，于1990 年在《園藝學報》等刊物發表這一觀點，枇杷原產于中國開始得到認可。

后來，華南農業大學林順權教授繼續對枇杷起源問題進行研究，最終確定枇杷起源于中國，并基本確定了貢嘎山東南大渡河流域（四川石棉、漢源一帶）是枇杷的起源中心。

經過多年的科學考證和調查：石棉縣12個鄉鎮（街道）分布著1.6萬余株野生枇杷，涵蓋大渡河枇杷、櫟葉枇杷和本地枇杷三類，分布于海拔851—1700米區域。其中百年以上古樹150余株，500年以上達16株。

野生枇杷群落主要有新棉街道向陽小區、順河小區，安順鎮小水小區，蟹螺鄉觀音溝小區、新樂小區等。

近年來，石棉縣廣泛宣傳教育，群眾的保護意識增強，對16株500年以上的珍稀野生枇杷古樹實行掛牌保護。

如今，石棉縣的枇杷古樹都有了“身份證”。林業專家定期為它們體檢，村民自發組成護樹隊……

攝影/周萬龍

夕陽為古樹鍍上金邊，它的樹影溫柔籠罩村莊。這棵被當地人稱作“老祖宗”的古樹，不僅是大渡河枇杷種質的“活化石”，更見證著石棉成為“世界枇杷栽培種原產地”的歷史變遷——

從“山枇杷”到“中華名果”，從孤木參天到萬株成林，石棉枇杷用年輪寫就的生態答卷證明：善待自然者，終將被生命反哺。

而這場跨越百年的契約，仍在續寫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