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年來首次首腦會談，尹錫悅“屈辱”訪日為哪般？

每經記者｜李孟林    每經編輯｜譚玉涵    

圖片來源：央視新聞截圖

3月16日，韓國總統尹錫悅訪問日本并與日本首相岸田文雄會面，這是兩國12年來首次舉行首腦會談。雙方同意恢復隨時互訪的“穿梭外交”機制，日本取消了對韓國的半導體核心材料出口限制。

外交部發言人汪文斌16日在例行記者會上表示：“作為日韓兩國的共同近鄰，中方注意到近期日韓之間的互動和日韓關系出現的變化。”汪文斌說，日本軍國主義對外侵略和殖民統治，曾給包括中韓在內的亞洲國家造成深重災難。前事不忘，后事之師。我們一貫要求日本深刻反省侵略歷史，以誠實和負責任的態度妥善處理歷史問題。在此基礎上，同亞洲鄰國發展正常國家關系。

韓日關系因歷史遺留問題和現實矛盾交織，近年來陷入冰點。此次尹錫悅政府為改善雙邊關系，主動提出二戰勞工賠償問題的妥協方案，被國內激烈批評為“屈辱外交”。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亞太研究所特聘研究員項昊宇認為，尹錫悅的保守派政府天然有親日親美的傾向，改善韓日關系不僅有利于恢復至關重要的半導體貿易，更有助于加強美日韓合作，應對朝鮮的威脅。然而，尹錫悅的勞工賠償方案面臨激烈批評，他需要以外交上的成果來說服國內民眾。

韓國主動破冰，原因何在？

3月16日，在朝鮮向東部海域發射彈道導彈之后數小時，尹錫悅飛抵東京羽田機場，正式開啟對日本為期兩天的工作訪問。這是韓國總統12年來首次專程訪問日本，雙邊首腦將就經貿、軍事、歷史遺留問題等話題展開商談。

在16日下午的會談中，日韓同意重啟兩國領導人之間的“穿梭外交”。“穿梭外交”是指韓日領導人隨時互訪并舉行首腦會談，由韓國前總統盧武鉉2004年12月與時任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共同商定。機制形成后，曾數次中斷。

此前，日韓兩國關系因二戰勞工賠償等歷史問題而長期緊張，此次訪問，雙方都拿出了改善關系的誠意。據悉，岸田文雄特例為尹錫悅準備了兩頓晚宴，第一頓在東京銀座的壽喜燒店，第二頓在一家創立于1985年的西餐館。尹錫悅此前告訴日方，曾在這家西餐館吃到令人難忘的蛋包飯，所以日方特意安排第二頓晚宴，讓尹錫悅重溫“留下回憶的味道”，以期增進信賴關系。

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亞太研究所特聘研究員項昊宇對《每日經濟新聞》表示，韓日關系冷淡，特別是在近五年來處于尖銳對立的狀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2018年韓國大法院判決日本企業對二戰時期強征韓國勞工做出賠償，而日本方面則認為這一問題早已在1965年兩國建交時就已經解決，所以拒不賠償，雙方互不相讓。

此外，日韓之間還有二戰慰安婦問題、獨島（竹島）主權問題、福島核廢水排放問題等矛盾，“總的來說，歷史宿怨和現實矛盾交織在一起，導致過去幾年日韓關系陷入了建交以來最糟糕的局面，” 項昊宇表示。

3月6日，韓國政府宣布了勞工賠償問題的解決方案，將由韓國行政安全部下屬財團籌措資金，替被告日本企業代付賠償金。這一決定遭到韓國受害勞工及家屬、多個市民團體以及最大在野黨的強烈抗議，但為改善韓日關系做了鋪墊。

據韓聯社報道，16日下午兩國首腦正式會談前，日本解除了近三年前對韓國實施的3種半導體核心材料出口限制，韓國方面則取消了向世界貿易組織提起的申訴。

“韓國一直想推動解除半導體出口限制，這是提出勞工賠償方案時想要交換的重要目標，可以說這一目標已經達到了，”項昊宇表示。他還指出，尹錫悅的訪問主要希望能夠在經貿合作方面取得成果，這一次有龐大的韓國財團隨行訪問，他們將和日本經濟團體進行對接，就綠色低碳、半導體芯片、供應鏈等方面進行正面互動，為下一步韓日經貿合作做鋪墊。

除了經貿因素之外，韓國政府對日政策轉向還有地緣政治的考量。項昊宇認為，尹錫悅政府屬于韓國的保守派，天然有親美親日的政治傾向，在競選的時候就提出了要改善對日關系的承諾，希望通過緩和對日關系來拉攏美日韓三邊合作，共同應對朝鮮的威脅。另一方面，美國政府也在背后積極推動韓日關系緩和，以此來服務于美國整個的印太戰略。

實際上，在尹錫悅政府提出賠償方案的當天，美國總統拜登就熱情稱贊韓日兩國關系“翻開突破性的新篇章”。

“屈辱外交”遭怒批

韓日兩國圍繞勞工賠償問題的爭議，導致日本出臺了半導體材料出口禁令，而作為回應，韓國政府于2019年8月通報終止了《韓日軍事情報保護協定》。可以說，這項歷史遺留問題成了兩國關系的死結。

據韓國大法院在2018年的判決，日本新日鐵住金公司、三菱重工公司需要向二戰時期強征韓國勞工每人賠償1億至1.5億韓元（約合人民幣53萬元至80萬元），并認定韓國和日本1965年恢復邦交正常化時簽署的協定并不妨礙個人提出索賠請求。

尹錫悅政府在3月初提出的解決方案，實際上主要是由韓國政府出錢賠償，約16家韓國企業作為1965年《韓日請求權協定》下約8億美元資金的受惠企業，則通過自發捐款等方式進行資金籌措工作。

相關日本企業可以在自愿基礎上出錢。目前，日本企業界沒有對此表態，但有韓國官員表示，兩國企業在討論成立一個新的基金，用于提供獎學金、資助交換學生項目，這被分析人士視為日本企業示軟的信號。

“尹錫悅政府的這個方案，某種程度上繞開了法院的判決，既對受害者做出了賠償，也沒有讓日本企業真正付出代價，對于日方來說是可以接受的，” 項昊宇表示，“但對于韓國受害者和韓國進步派看來，這樣一種讓步妥協是屈辱的賣國方案，在韓國引發了強烈的爭議。”

就在尹錫悅訪日同一天，勞工索賠案代理律師團表示，他們已于15日向法院提起訴訟，請求法院批準直接針對三菱重工旗下公司“MH Power Systems Korea”韓國法人追討賠款。

共同社3月13日發布的一項民調顯示，超57%的日本民眾對韓國提出的方案持支持態度。蓋洛普韓國研究公司在3月10日發布的民調則顯示，64%的韓國受訪者認為，如果日方不改變態度，則沒有必要匆忙改善兩國關系，84%的韓國受訪者認為日本現政府并沒有對日本的殖民歷史感到歉意。據《紐約時報》報道，本周首爾發布的一份民調顯示，56%的受訪者認為勞工賠償方案是“屈辱外交”，韓國反對黨議員亦直言該方案是“韓日關系史上最糟糕的外交災難之一”。

項昊宇認為，國內的反對聲音肯定會對尹錫悅造成政治壓力，所以他也非常希望能以訪日行行程中經貿等方面的合作協議來凸顯自己的外交成果。此外，尹錫悅下個月還將訪問美國。“他希望以此來說服國內接受他的方案，你看我的方案得到了日本的積極回應和美國的高度贊賞，給韓國帶來了實際利益和更有效的安全保障，” 項昊宇表示。

總體而言，尹錫悅改善韓日關系的目的達到了，但他提出的解決方案本身還有很大不確定性，韓日之間的矛盾也沒有被全部解決，未來圍繞勞工賠償問題可能還會有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