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交通大學安泰經濟與管理學院原院長王方華：再也不能用過去的知識 來培養現在的學生去應對明天的挑戰

每經記者｜梁宏亮    每經編輯｜楊 翼    

今天的商業領袖，比過去任何一個時代，都需要面臨更多的挑戰和機遇，都需要用更快的速度和更準確的決策，帶領企業實現一個又一個跨越；與此同時，商業領袖也比過去任何一個時代承擔著更多的責任——要和社會各方一起，帶領人類走向一個更繁榮、更和諧、更穩定的未來。

怎樣超越傳統、更好培養這個時代需要的商業人才，是全球商學院不得不正視和思考的問題。在由上海交通大學安泰經濟與管理學院主辦的“第九屆全球商學院院長論壇”上，《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專訪了一位中國商學教育數十載發展變革的親歷者——上海交通大學安泰經濟與管理學院原院長王方華，與他聊了聊中國商學教育的過去、現在和未來。

談過去：MBA讓國內管理教育上臺階

據王方華回憶，中國的商學發展最早可以追溯到南洋公學時期。“當時中國發展，需要解決的是工和商的問題，這離不開技術和管理，是一個樸素的邏輯。而到上世紀30年代，中國商科教育達到了一定規模和一定水平。當時基本的教學框架和模式是按照美國來的，到了50年代，商科教育的模式開始學習蘇聯。”

改革開放后，清華、交大、復旦等高校開始陸續恢復重建管理學院。“我認為1991年MBA學位的設立，對于中國管理教育或者是商科教育來說是真正的歷史性時刻。因為，MBA讓中國管理教育實現了與世界同步，讓中國管理教育上了一個臺階。”在王方華看來，有經驗的人學管理，和沒有經驗的人學相比，是完全不一樣的結果：“MBA教育針對的是有工作經驗學生，采用案例教學、討論式教學，從解決實際問題的角度來辦教育。”

2002年，國務院學位委員會辦公室批準32所高等院校開展高級管理人員工商管理碩士專業學位教育，各院校開始陸續招生。中國EMBA教育采用EMBA市場化運作模式，國家賦予培養院校招生、錄取和培養方式上較大的自主權，使EMBA教育基本上與市場的實際需求接軌。

王方華認為，EMBA在中國的推出，不是簡單把MBA的教育對象上升到高級管理人員，而是在教育思想、方法手段、評估體系上的整體性變革。

“教育必須滿足學生的需要，是由學生的需求來驅動教育。EMBA和MBA改變了商業生態，改變了教學方法，最后改變了整個學科，”王方華補充說，“正因為有了MBA跟EMBA，中國的商學院就獲得了前所未有的發展，它貼近企業，貼近實際，同時它從辦學中間解決了辦案學的資源問題。”

談現在：商學要發展“問題導向型教育”

始于2020年初的新冠疫情改變了商業的方方面面。與此同時，全球經濟的不確定性和風險的應對、在勞動力轉移背景下的數字化運營、機器學習和自動化等新技術的興起等新課題的出現，不斷為商學教育提出新要求。

“經濟社會發展太快了，不僅是中國的商學院，全球商學院都面臨著新挑戰。”王方華直言，“對于商學教育的發展，我一直有個觀點，那就是我們再也不能用過去的知識來培養現在的學生，去應對明天的挑戰。”在他看來，知識在發生變化，社會結構也在發生變化：“現在的我們不能簡單地再用案例教學的方法。案例教學法始于一百多年前的哈佛大學，數字化時代的案例教育，要具有參與式的特征。我們不僅要參與企業案例的總結，甚至要參與企業的變革。”

王方華提出商學院要做“問題導向型教育”，打破系科壁壘走出去。先提出問題，然后再圍繞問題研究解決問題的方法。“找到一個好問題，對于我們搞教育的人來說非常重要。一個好問題會讓學生感興趣、會讓學生投入研究，最終的收獲會非常的大。”

當然，好問題回答的難度也很大，因此，要改變傳統的教師和學生的角色。王方華進一步闡釋：“商學院里，學生和老師的角色不應是固化的。從某種程度來說，提問題的是學生，解決問題的也是學生。老師的作用是引導學生提出好問題、幫助學生找到好的問題，然后組織和引導學生去共同解決問題。這就是一個全新的商科教育模式了。”

談未來：心到哪里，管理就到哪里

回顧過往數十年，國際化始終伴隨著中國商學院的發展。在王方華看來，在較長一段時間內，中國商學院的國際化停留在較低層面上：“什么叫低層面呢？就是我們都是派人出去學習交流，等于我們以小學生的心態和身份去向成熟的商科教育學習。”

隨著中國成為全球經濟貿易中的重要成員，商學院也迎來了國際化中更為顯著的變化。“從那時候開始，我們的商學院不再是以小學生的學習態度去學習了。我們應以平視的角度跟國際頂尖商學院打交道，同時融入到國際教育的大體系中去。”王方華說。

他認為，中國商學院有兩大問題值得深度研究：“一個是國有企業，國有企業對中國經濟帶來的變化時全世界公認的，它們的做法和經驗國外都在研究，我們自己更應該研究；另一個是專精特新企業，它們扎根在中國大地上，幫助中國經濟在國際舞臺上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未來國際上會出現更多具有競爭力的中國專精特新企業。”

展望未來，王方華認為需要一個新的管理學理論——心·管理學。“管理學走到今天，必須要把‘心’放進去。企業領導者個性作為其內在特征，會決定許多外部結果。”在他看來，當前管理學研究的問題，多數都是關注外部活動：“資源怎么擺、組織怎么弄、企業怎么發展，對于內生性問題的關注非常少。但是從企業家們的實踐來看，那些擁有資源少最終卻辦成了大事情的人，往往和‘內生性’——心的強大有很深的關系。”

“心到哪里，管理就到哪里。”王方華如是總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