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金喆    每經編輯｜陳俊杰    

1月8日，默沙東中國宣布四價人乳頭瘤病毒（HPV）疫苗（釀酒酵母）佳達修的多項新適應證已獲得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的上市批準，適用于9至26歲男性接種。佳達修成為中國境內首個且目前唯一獲批、可適用于男性的HPV疫苗。近日，男性HPV疫苗也在多地開打。

得益于多年來宮頸癌預防知識普及，HPV疫苗是知曉率最高的疫苗。截至目前，境內已上市5款HPV疫苗，但主要集中在女性市場。如何說服男性接種疫苗，是擺在默沙東面前的第一個問題。

中山大學附屬第三醫院婦產科、婦科學科帶頭人李小毛教授近日表示，公眾對于男性群體感染HPV危害仍缺乏足夠認知。“我們倡導男女共同預防HPV，因為男性感染HPV，除了可能會影響自身健康，也有可能增加女性再感染的幾率。”

研究顯示男性HPV檢出率高于女性

據了解，HPV現已發現200多種亞型，根據致癌潛力被分為高危亞型及低危亞型。高危亞型是女性宮頸癌前病變和宮頸癌的致癌因素，也是導致男性不育、陰莖癌、口腔癌和肛門癌的原因之一。

《美國醫學會雜志》的一項研究數據顯示，男性生殖器HPV感染率高達45.2%。全球范圍內，男性每年約有7萬新發癌癥病例與HPV感染有關，主要包括陰莖癌、肛門癌、口咽癌和其他頭頸部癌癥。這些癌癥中，約80%可歸因于HPV16/18，約90%可歸因于HPV6/11/16/18/31/33/45/52/58。

但一直以來，大家對男性HPV感染的重視度遠遠低于女性。中華預防醫學會副會長、暨南大學疾病預防控制研究院院長梁曉峰表示，據相關數據統計，全球近三分之一的15歲以上男性感染過一種生殖器HPV。而且男性群體并沒有常規的HPV篩查及檢測方法，這也進一步讓HPV感染所帶來的疾病危害更加隱蔽。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查詢多份公開發表的論文數據發現，在不同地區的抽樣中，男性HPV檢出率均高于女性。

發表于2024年9月《疾病監測》的《2018—2023年浙江省杭州市男女受檢者人乳頭瘤病毒感染狀況和基因型分布特征》提到，選取2018年1月至2023年11月于杭州市第三人民醫院進行HPV檢測的男女人群40021例，結果顯示，總感染率為30.70%，男性總檢出率為42.99%，明顯高于女性的27.42%，其中年齡大于71歲的男性檢出率達到71.43%。

作者分析，男性感染率顯著高于女性是由于男性感染后癥狀明顯，男性受檢者中有32.98%是出現癥狀后主動就診而被檢測出。而女性感染后癥狀相對隱匿，因出現癥狀就診者相對較少，因此造成男性感染率高于女性，這與多個地區的報道情況一致。

“女性HPV感染可導致的嚴重后果已得到普遍認知，男性在這一方面受到關注較少。”作者建議，由于HPV感染不僅對男性自身造成傷害，也可能起到傳播給女性，因此需要在男性群體中宣傳普及HPV知識，推廣HPV疫苗在男性中的應用。

《中國感染控制雜志》2024年10月發表的《皮膚科門診男性患者人乳頭瘤病毒感染情況及分型》中，有1035例男性患者進行了HPV檢測，567例檢測陽性，陽性率54.78%。

曲靖市第一人民醫院檢驗中心胡建鵬等人收集2017年1月—2022年12月于曲靖市第一人民醫院行HPV分型檢測的1820例男性患者檢測結果，發現檢出的HPV陽性感染者比例為51.37%，與田欣欣等報道的山東地區（57.8%）和邵玲俐等報道的北京地區（52.5%）相近，高于鄭慧娟等報道河南地區（33.84%），是Wang等報道的北京地區男性HPV總檢出率（25.19%）的兩倍。

2023年，Bruni等通過對1995年—2022年期間來自35個國家65項研究的44769例男性HPV感染的流行率進行統計分析，全球男性HPV的綜合感染率為31%。另根據國際癌癥研究機構估計，2018年男性約有6.94萬例癌癥由HPV引起。

誤以為HPV疫苗就是宮頸癌疫苗

男性HPV感染率雖高，但其相關的惡性生殖器腫瘤并不常見，相對于女性，男性HPV感染很少被關注。但HPV在女性群體中已是人盡皆知的“網紅疫苗”。

李小毛表示，前些年世界衛生組織提出消除宮頸癌，后來又提出加速消除宮頸癌全球戰略，我國在積極響應的過程中，也在不斷推進宮頸癌防控項目，公眾、媒體都參與進來。因為宮頸癌防控策略里主要是HPV疫苗接種和篩查，所以大家都關注到HPV疫苗。

但這又帶來另一個問題，很多人以為HPV疫苗就是宮頸癌疫苗。

“大家（在觀念上）會覺得HPV疫苗就是女性專屬，實際上不是的。”李小毛說，99%以上的宮頸癌都由高危型HPV持續或反復感染所致，所以防控宮頸癌就是從HPV感染入手。但HPV感染又不只是導致宮頸癌，還會引起肛門癌、口腔癌、咽喉癌等其他腫瘤，男女都會有。因此，HPV疫苗不是女性的專屬產品，對男性健康也有保護作用。

記者注意到，胡建鵬等人根據云南曲靖地區男性HPV感染流行數據，計算了3種已經上市疫苗對本地區HPV覆蓋情況，在935例男性陽性感染者中，2價、4價和9價HPV疫苗覆蓋全部感染亞型的比例分別為2.14%、70.59%和74.97%；至少能覆蓋一種亞型的比例分別為7.81%、90.48%和92.30%。

男性市場教育的時間可能更長

HPV疫苗瞄準男性群體，是該疫苗品種延長商業生命的必然選擇。

隨著競爭進入白熱化，瞄準男性群體的HPV疫苗廠商也絕不止默沙東一家。

去年11月，萬泰生物公告稱，全資子公司廈門萬泰滄海生物技術有限公司收到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下發的《藥物臨床試驗通知書》，同意公司九價人乳頭瘤病毒疫苗（大腸埃希菌，以下簡稱九價HPV疫苗）開展針對男性人群適應證的臨床試驗。除萬泰生物外，博唯生物的重組人乳頭瘤病毒九價疫苗（漢遜酵母）和康樂衛士的重組人乳頭瘤病毒九價疫苗（大腸埃希菌）的男性適應證均處于III期臨床階段。

可以看到，HPV疫苗的男性適應證主戰場，仍然集中在九價疫苗身上。讓男性接種HPV疫苗，廠商們比男人更著急。據一位不愿具名的疫苗企業人士表示，從他們了解的情況來看，現在的年輕男性群體對HPV疫苗的接受度比以前有提高。

但其也提到，某企業做臨床試驗時還是遇到了困難，很難找到男男組的受試者，而男男性接觸者的發病率明顯高于其他人，這就導致臨床進度低于預期。此外，女性對HPV的認知時間也花了一二十年，男性群體的消費者教育難度比女性更大，接下來還需要各疫苗廠商和疾控系統進行更長時間的市場教育。

作為臨床專家，李小毛覺得宮頸癌的防控形勢依然嚴峻，宮頸癌的新發病例數量還在上升，而且HPV感染的人群基數還是很大。要減少宮頸癌新病例數必須做到兩點，就是6個字，一是“去存量”，把已經發生的宮頸癌治好，降低病患數；二是“控增量”，通過篩查加疫苗接種的方式把新發病例數降下去，現在男性女性都可以通過接種HPV疫苗來預防HPV感染，男女共防將進一步助力加速消除宮頸癌進程。

近期，國際乳頭瘤病毒學會（IPVS）為進一步響應世界衛生組織《加速消除宮頸癌全球戰略》的“90-70-90”的階段性目標，積極呼吁各國早日采取男女共防的疫苗接種計劃，即向適齡男孩、女孩同等推廣HPV疫苗，以擴大疫苗接種覆蓋人群，最大化提升群體免疫效果。

在原廣東省疾病預防控制中心主任醫師、廣東省預防醫學會疾病控制首席專家鄭慧貞看來，男性普遍不太關注自身的健康，需要對他們加強健康教育，或由身邊的女性影響和督促。“提倡‘男女共防’是為了能夠迅速提升整體人群的疫苗接種率。即使女性HPV疫苗接種率達到90%，整體接種率也只有一半45%。但是如果男性也一起接種HPV疫苗，整體接種率就能進一步提高，加速實現HPV群體免疫的效果，阻斷人群中的HPV傳播。”

封面圖片來源：視覺中國-VCG211357254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