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胥帥

無論是光伏巨頭天合光能董事長，還是光伏行業協會的權威專家，都將今年光伏行業的調整期視作歷史上“最嚴峻的挑戰”。

在成都舉辦的2024第七屆中國國際光伏與儲能產業大會上，中國光伏行業協會名譽理事長王勃華用了一連串數據形容這場“最嚴峻的挑戰”后總結道，行業波動造成的虧損規模遠超以往3次行業波動。

盡管尚處冬天，但業內人士相信“下一個春天肯定會到來”。《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從眾多業內人士處獲悉，樂觀一點的話，明年就可能看到行業回暖，悲觀一點，則可能要到2026年。

虧損規模遠超以往

2024年，中國光伏產業遭遇前所未有的寒冬。

僅從價格端來看，2024年上半年，我國多晶硅、硅片、電池和組件價格分別同比下跌40%、48%、36%和15%，均創歷史新低，且擊穿企業成本線，導致行業整體虧損。

11月18日上午的主旨演講環節，國內光伏巨頭天合光能（688599.SH）董事長高紀凡用三個“之”——覆蓋之廣、調整之大、影響之深，加上一個“前所未有”的，將本輪周期描述為中國光伏產業正在經歷的“史上最嚴峻挑戰”。高紀凡還注意到，光伏供需關系嚴重失衡，行業陷入“內卷式”惡性競爭。

全國人大代表、中國光伏行業協會名譽理事長、天合光能董事長高紀凡致辭

但高紀凡也在現場為產業打氣，他加重語氣講道：“沒有一個冬天不會過去，下一個春天肯定會到來！”

到了下午，中國光伏行業協會名譽理事長王勃華又用一個“遠超”，形容本輪光伏產業的調整程度——行業波動造成的虧損規模遠超以往3次行業波動。

王勃華現場給出的數據顯示：121家上市光伏企業中，今年有39家凈利潤虧損；今年光伏行業各環節價格相比2023年高點下降幅度在60%~80%，今年下半年多數環節虧損運行；2024年前三季度，制造端產值同比下降超過44.7%。

企業長期虧損，將影響研發投入與技術進步，并降低行業長期競爭力。

晶澳科技副總裁李棟說話更加直接：“整個行業可能就會面臨比較大的壓力。我建議可能有些不太好的企業，可以早點考慮轉型。”

光伏行業的“內卷”加劇，是這輪光伏寒冬不可回避的原因。而在高紀凡看來，行業“內卷”加劇本身的原因是一些企業進行簡單的低價競爭行為，比如他提到的低于成本價招投標、銷售。此外，他還認為光伏產業知識產權并沒有得到有效保護也是“內卷”加劇的原因。

“這一輪調整主要是產能過剩導致的，過剩就導致供需不平衡，導致價格性的波動，并加劇行業‘內卷’。”江蘇美科太陽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王藝澄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在“內卷”過程中，一些小的企業或者是一些過剩產能也在加速淘汰。

眉山璉升光伏科技有限公司常務副總經理何堂貴也向記者表達了類似觀點：“整個光伏產業供求關系上，確實是壓力很大。”

江蘇美科太陽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王祿寶更是笑著說：“可不能這樣子（虧損）了。”

如樂觀估計，行業或明年可回暖

11月17日,通威集團董事局主席劉漢元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光伏行業的“內卷”具有雙重性。

劉漢元表示，不是說“卷”就一定好，但是它至少有雙重性，在這個過程當中，確保了中國技術在全球領先，確保了整個行業的技術迭代與發展的速度。他認為，一定要看清楚“卷”的正反兩面性，引導光伏行業適度“卷”，但要避免惡性的“卷”，保持一定競爭烈度和發展速度的同時，保持良好的發展態勢。劉漢元表示：“市場的偉大在于不斷形成壓力，迫使人無法睡懶覺和‘躺平’。你可以睡懶覺和‘躺平’，但是明天和后天的早餐自然不再是你的。”

另一方面，他認為，惡性競爭和過度競爭也令行業無法推動能源轉型，“必須明確競爭的正反兩面性，引導行業適度競爭，避免惡性競爭”。

在半導體行業從業多年的北方華創（002371.SZ）副總經理紀安寬，也不得不感慨：“光伏賽道給我們帶來的能力提升高于其他賽道，因為它（光伏）是充分市場競爭的。”捷佳偉創董事長左國軍表達了類似觀點：“這是充分市場化的行業面臨的一場競爭。”

盡管光伏“內卷”是一個嚴峻挑戰，但在業內人士看來，光伏產業會在明年迎來回暖。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胥帥攝

“現在，確確實實是光伏的一個低谷，但從大的方向來說，大概率明年會回暖。”何堂貴向記者表示，從長遠的角度看，光伏行業仍是一個快速增長的增量市場。一方面，到2050年，中國近四成的發電量將來自光伏，而在目前的中國能源結構中，光伏的占比還是很小。另一方面，人工智能的興起將帶來龐大電力需求。他解析道：“尤其是算法和它的相關算力，對電耗的要求是非常龐大的。在我看來，現在光伏處在一個快速發展的起點，處于‘青少年時期’。”

王藝澄則表示，對于光伏行業洗牌完成的速度和時間點，各家都有各家的判斷，樂觀一點的人認為可能在明年下半年，悲觀一點的人認為可能要等到2026年。“對于我們來講，每次的行業洗牌都會引起一些產能被淘汰，如果具備優勢產能，這些企業還是能比較好地應對。從周期性來講，還是要看供需調節的過程要持續多長時間。”王藝澄認為。

另據報道，王祿寶也表示，預估明年二季度，光伏產業將整體回暖。

王勃華同樣基于裝機需求量而看好光伏行業的未來。他預計2024年全球新增裝機390GW~430GW（吉瓦），我國新增裝機190GW~220GW（吉瓦），無論是全球和中國市場的裝機量，都維持在高位。

“短期來看，消納紅線放開、電網建設進程加快等系列措施也在托舉裝機需求。”王勃華說。

當然，最主要的仍然是光伏的成本優勢。王勃華認為，光伏成本的下降是全球裝機的助推器。2010年—2023年間，全球集中式光伏LCOE（平準化度電成本）從0.46美元/kWh（千瓦時）降至0.044美元/kWh（千瓦時），降幅接近90%。建設成本的降低有力推動了過去十余年的光伏裝機量增長，“2023年新增光伏裝機量是2011年的約12.9倍”。他表示，光伏LCOE的降低的趨勢仍在持續，未來將繼續通過直接與間接方式推動全球光伏裝機量增長。

回暖預期尚未體現在訂單上

盡管行業仍處于“寒冬”，但2024第七屆中國國際光伏與儲能產業大會展區的熱鬧程度卻未受影響。《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在現場注意到，除國內參展者之外，還有國外的一些客商也對光伏產品很感興趣。在先導智能的展臺處，就有國外客戶正組團觀看先導智能光伏設備的推廣片。

正如高紀凡所說，2024年是光伏政策大年，且行業已經覺醒并快速攜手行動起來——10月14日，中國光伏行業發布行業自律公約，走出了關鍵性的第一步。

11月18日，記者從多家參展商工作人員處了解到，相關政策發布后，下游并未表現出立竿見影的擴張需求，客戶的重心仍放在消化庫存產能上，目前光伏設備的新增訂單并不多，這意味著很多光伏廠商在觀望。還有工作人員表示，盡管現在海外市場增幅較大，但單條產線的規模還是很難和國內相比。綜合上述市場人士的觀點，盡管市場對明年光伏回暖都有預期，但尚未直接體現到新增訂單中。

在這輪光伏調整期中，異質結、TOPCon等“百花齊放”的電池技術路線在市場上的表現也出現分化。

所謂TOPCon技術，是通過在太陽能電池背面制備一層超薄氧化硅，再沉積一層摻雜硅薄層，形成鈍化接觸結構，其具有較高的轉換效率和較低的成本‌。‌異質結技術具有較高的理論轉化效率優勢，但成本較高，目前正在通過抱團合作來降低成本并提升市場占有率‌。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胥帥攝

展會現場的工作人員向記者表示，由于行業處于調整期，下游客戶對成本會有更多的考慮。相比較而言，在現階段，TOPCon技術的設備需求要高過‌異質結設備。

這也能與行業數據匹配，根據中國光伏行業協會編制的《中國光伏產業發展路線圖》，TOPCon電池的市場占比將從2023年的23%快速提升至2024年的60%‌。到2024年年底，TOPCon電池產能約941GW，占比約66.3%。據報道，中國光伏行業協會還預測，異質結太陽能電池片的市場份額將從2023年的2.6%增長到2030年的34.3%。

而‌‌TOPCon、異質結成本差異體現在銀漿使用量，通常TOPCon電池雙面銀（鋁）漿（95%銀）平均消耗量約109mg/片，異質結電池雙面低溫銀漿消耗量約115mg/片。何堂貴向記者表示，公司通過技術創新減少了異質結電池對銀漿的使用量，“在效率持續領先的情況下，這將逐步有序發展成優勢”。

在隆基綠能（601012.SH）副總裁李文學和李棟看來，整個行業接下來還可以朝著多場景應用以及國際化方面來發展。

除光伏行業，還能看到白酒等產業在拓寬光伏的使用場景，以此降低碳排放。五糧液股份有限公司黨委副書記、總經理華濤向記者表示，五糧液已經涉足并布局光伏產業鏈，也在進行產業合作。他介紹說：“我們和光伏的結合點是生態環保，提升碳減排量……在產品應用上，五糧液在一些公用場合進行了光伏板的建設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