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編輯｜陳柯名    

連續3年服用限短期使用藥物

涉及藥費上百萬

跟隨檢查組記者來到大數據篩查出的患者家。記者查詢醫保藥品目錄顯示，這名患者服用的蘇可欣，藥品名為馬來酸阿伐曲泊帕片，簡稱阿伐曲泊帕，屬于國家乙類報銷藥品，是一種適用于成年患者擇期行診斷性操作或者手術的慢性肝病相關血小板減少癥的門診特殊藥。一般是在介入治療之前短期服用。

按照每天3片，正常吃5天來計算，這位患者一共只需要一盒就足夠介入手術術前所需藥量。而據患者告訴調查人員，自己長期服用這種藥品，且每天三片。根據統計，兩年時間內該患者購買了約160盒共計2400片單價為7140元的阿伐曲泊帕，金額超過百萬元，共服用了800天，遠超臨床合理用量。

據專家介紹，服用阿伐曲泊帕進行介入手術后，是否還需要繼續使用藥物進行治療，以及使用時長和藥量，都需要每隔一段時間，由醫生根據病情進行診斷后開具處方，才能使用。那么如此超臨床用藥劑量的藥品處方又是怎么開出來的？據患者講述患病三年來，都是由他兒子去藥店購藥取藥。

處方藥要處方

患者竟產生疑問

購買上百萬元的處方藥，卻不需要處方。事實真如這位患者和他兒子所說的那樣嗎？記者跟隨飛行檢查組來到哈爾濱建柏家醫藥連鎖哈平路店、思派大藥房、寶豐大藥房深業店、上藥科園大藥房等四家藥店展開調查。

調查中，記者注意到一個奇怪的現象。在黑龍江哈爾濱思派大藥房，前來購買處方藥的患者對藥店提出沒有處方無法購買處方藥產生了疑問。

沒有處方買不了處方藥，這是藥店應當執行的基本政策。然而在聽到藥店工作人員答復沒有處方買不了處方藥時，患者卻面露疑惑。這一反常現象引起了調查組和記者的警覺。

進駐調查前 患者可隨意購買高額處方藥

與患者交談中，記者發現，原來之前在這里購藥的患者購買這些高額處方藥，并不需要提供處方。而在調查組和記者進駐開展調查后，藥店當天臨時要求患者提供處方，且必須是當日處方。

“特藥”手寫處方揭開

醫保基金流失“黑洞”

記者調查的思派大藥房等藥店出售的阿伐曲泊帕等藥品都屬于治療特殊疾病的特殊藥品，簡稱“特藥”。根據規定，“特藥”銷售的時候，必須留存相應的處方。檢查組隨即對建柏家醫藥連鎖哈平路店、思派大藥房、寶豐大藥房深業店、上藥科園大藥房等四家藥店展開調查，要求藥店提供近期患者購藥留存的相關票據，沒想到卻有了意外的發現。

當黑龍江哈爾濱市的這四家藥店拿出相關資格認定材料和近些年開具的處方時，檢查組發現，藥店提供的處方幾乎全都是手寫的。

這些手寫處方，開具的藥品數額單張少則近千元，多則一兩萬元，這種大額的特殊藥品處方，本應管理更加嚴格，怎么會是手寫的呢？檢查組注意到，這些手寫處方很多標注來自哈爾濱醫科大學附屬腫瘤醫院等醫療機構。那么這些處方是不是從這些醫院開具的呢？

國家醫保局專項飛檢調查人員 高明強：這個處方都是手寫的，蓋了那個章，那么我們沒有這個能力辨認真偽，那么請哈醫大腫瘤醫院的這個專家們，來幫忙辨認真偽。

哈爾濱醫科大學附屬腫瘤醫院工作人員：我們醫院現在沒有這種紙質手寫的東西，這種東西早就取消了。

調查現場驚現整本手寫處方 印滿不同印章

然而，接下來的發現更加令人震驚。在清點藥店提供的處方時，竟然還有幾本尚未撕開、整本的處方，已經寫滿了開具藥品和不同醫生的簽章。而這樣的手寫處方竟然有上萬張。

國家醫保局專項飛檢調查人員 劉晶華：這兩本就是比較整整齊齊，整本就沒有撕開，內容是不同的藥品，醫生也是不同的醫生。已經加蓋好了醫生印章，這個應該是預設好的，因為這個醫生是不同的科，對應的是不同的靶向藥。

哈爾濱醫科大學附屬腫瘤醫院工作人員：字體都是出自一個人的字體，但是章不是同一個醫生的，所以我覺得它造假的可能性比較大。

據了解，像阿伐曲泊帕等治療特殊疾病的特殊藥品，簡稱“特藥”，一般臨床價值高、患者急需、替代性不高。醫保部門為了減輕這些重病患者負擔，各地根據實際情況納入“特藥”序列的藥品，在醫保報銷政策上也會進行調整。不少地區的“特藥”可以享受不設起付線，報銷比例超過80%，以及提高報銷上限等政策。

而與此相對應的，是購買“特藥”的流程非常嚴格，要經過定患者、定醫療機構、定責任醫師、定處方、定零售藥店的“五定”管理機制才能實施出售和購買，防止不法分子利用政策優惠條件套取醫保基金。

調查取得突破

藥店承認處方系偽造

記者跟隨國家醫保局專項飛行檢查組大量走訪取證，特別是針對處方的真偽調取了信息，調查終于取得了突破。

經過三個多小時的問詢，哈爾濱寶豐大藥房深業店負責人終于承認了海量手寫“特藥”處方，并非從醫院開具，而是由一名藥品的醫藥代表提供。

在和另外一家藥店建柏家哈平路藥店的執業藥師溝通的過程中，也印證了手寫“特藥”處方就是從網上購買后再行加工的。

據調查，黑龍江哈爾濱這4家藥店，上萬張手寫假處方，總計金額已經過億元。

目前，國家醫保局針對此次涉及“特藥”的藥店專項飛行檢查發現的部分問題已移交當地公安。

涉及兩家上市公司

據南方財經全媒體，寶豐大藥房深業店、上藥科園大藥房分別是漱玉平民控股子公司、上海醫藥的子公司。

根據漱玉平民的公告，該公司持有哈爾濱寶豐大藥房連鎖有限公司69%股權，其他股東持有其31%股權。截至3月末，哈爾濱寶豐大藥房連鎖有限公司資產總額為1.18億元，今年1—3月實現營收4943.09萬元，凈利潤由盈轉虧，為-195.75萬元。（未經審計）

根據上海醫藥的半年報，該公司子公司上藥科園大藥房黑龍江有限公司被認定為小微企業。

目前，國家醫保局針對此次涉及“特藥”的藥店專項飛行檢查發現的部分問題已移交當地公安。那么，該事件對漱玉平民、上海醫藥影響幾何？南方財經全媒體記者以投資人身份聯系了兩家上市公司投資者關系部門。截至發稿，記者無法聯系上兩家公司。

上海醫藥半年報顯示，今年上半年公司實現營業收入1394.13億元，同比增長5.14%；凈利潤29.42億元，同比增長12.72%。其中，上半年該公司醫藥商業實現收入1266.79億元，同比增長7.45%。上海醫藥主營業務覆蓋醫藥工業和醫藥商業，其為中國第二大的醫藥商業企業和國內最大的進口藥品、疫苗、醫療器械服務商，擁有覆蓋全國25個省、直轄市與自治區的商業渠道與零售網絡。

漱玉平民半年報顯示，今年上半年公司實現營業收入48.18億元，同比增長13.08%；實現歸屬母公司股東的凈利潤0.24億元，同比下降82.60%；實現基本每股收益0.06元，同比下降82.35%。該公司主營業務為醫藥零售連鎖業務，截至6月30日，漱玉平民及其子公司共擁有4340家直營連鎖門店，已取得“醫療保險定點藥店”資格的藥店達到3885家，占總門店數量的比例為89.5%。

此前，漱玉平民大藥房一門店被濟南市衛健委查獲存無證行醫違法行為。據濟南市衛生健康委員會信息公開，2024年8月份濟南市共有8家單位（個人）無證行醫被處罰。其中，漱玉平民大藥店的一家門店出現在官方通報的非法行醫地點中。

此外，今年多家藥企因醫保違規問題被罰。

據未來網10月11日報道，因涉超量開藥、重復收費等多項醫保違規事項，九州通醫藥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下稱“九州通”）旗下控股子公司黃石廣慈老年病醫院有限公司，被監管部門罰款2.55萬元，并被責令退回違規使用的醫保資金。?

據上海證券報，6月2日，國家醫保局披露信息顯示，國家醫保局基金監管司約談一心堂有關負責人。醫保部門在基金監管工作中發現，一心堂旗下一些定點連鎖門店存在串換藥品、超量開藥、為暫停醫保結算的定點零售門店代為進行醫保結算、藥品購銷存記錄不匹配、處方藥銷售不規范等問題，造成醫保基金損失。

以上問題違反《醫療保障基金使用監督管理條例》第三十八條、第三十九條、第四十條以及屬地醫保服務協議相關內容，相關門店已被屬地醫保部門作出暫停撥付或追回醫保基金、處違約金或行政罰款、解除醫保服務協議等處理處罰。

編輯|陳柯名 杜恒峰

校對|湯亞文

每日經濟新聞綜合自央視新聞、南方財經、未來網、上海證券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