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夏子博    每經編輯｜賀娟娟

沉寂許久的人人樂，以“不太體面”的方式重回大眾視野。

隨著深交所“退市風險警示”決定下發，人人樂久違地體驗了一把消費者的“熱情”，大批手持購物卡的顧客不計成本、不顧實用地攬貨，“基本上都是有什么拿什么”。

風波之下，人人樂方發布公告：“所有門店均正常營業，后續缺貨商品將會陸續到店”，但明顯作用甚微，貨架空空才是搶購結束的信號。

在這場“搶購潮”中，似乎也沒有贏家：消費者沖動高價買回了不必要的商品，或將積攢的購物卡低價賤賣，而人人樂這艘大船也無非再多幾個破洞……

搶購潮后

走進咸陽一家人人樂超市，空空蕩蕩的貨架，偶爾能看到工作人員正在上架一些罐頭，還有對一些擋板進行拆除，像是被一場暴風雨席卷過。

與陜西大多人人樂超市一樣，一兩周前，持卡、持票的人涌入這里，搶購能看到的一切，拎著幾大袋子回家。

沸騰后的一周，人潮早已散去，商場內諸如米面油、洗衣粉等便于保存的生活必需品被搶購一空，瓜果蔬菜、零食等生鮮類則開始陸陸續續補貨，由于“無貨可買”，這家原本客流還算不錯的人人樂反倒變得冷清。

“現在正逐步上貨，一天來幾輛（送貨）車，主要是食品快一些，別的貨還沒來。”一位正在上貨的工作人員告訴記者，之前整個賣場都空了，這些貨補齊最起碼得快一個月。

人人樂公司人士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搶購主要集中在西安，因為謠言，消費者怕購物卡沒地方花，目前搶購潮已經過去了，貨品的供應要看每個門店的實際情況。

在超市入口處貼有兩張告示，大致意思為：人人樂所有門店均正常營業，出現集中搶購，商品臨時性貨源短缺，正全面進行訂貨、調貨。

還有一份關于人人樂購物卡正常使用的公告：近期一些投機分子以極低價格回收人人樂購物卡，嚴重擾亂市場秩序請各位顧客不要輕易低價出售，以免造成個人財產損失，人人樂所有超市均正常經營，所有購物卡在人人樂超市內均可正常使用。

作為最早一批布局西安的零售商超品牌，人人樂在本地消費市場中曾深受追捧，在營收前十名的門店中，其中8家來自陜西省，部分門店開業超10年。

人人樂購物卡也一度是單位節假日發放福利手段，甚至親戚朋友間幫忙辦事也會偶爾送些購物卡作為答謝，導致大量西安市本地消費者手中積攢少則幾百元、多則上萬元的人人樂購物卡。

在此基礎下，“退市風險預警”成為人人樂購物卡集中擠兌的導火索。

閉店風波？

4月，因凈資產為負、三年連續虧損等，人人樂被實行“退市風險警示”處理，股票簡稱變更為“*ST人樂”，俗稱“披星戴帽”。

傳導至消費層，則迅速演變為“人人樂要倒閉跑路”的焦慮情緒——本著多年積攢的購物卡不能砸手里的想法，持卡者開始不計成本地擠兌購買，“拿點啥都不虧，反正這些卡的獲取成本幾乎為零。”

據此前媒體報道，“搶購潮”下，大家基本上都是有什么拿什么，已經顧不上實不實用了，消耗購物卡而“強行”購買高價商品。“半個月天天逛超市排隊刷卡，眼看著一桶油標價從50元到70元再到110元。同一個電飯鍋，一周時間從500元漲到999元”……

需要說明的是，退市只是從深圳證券交易所摘牌，并不代表人人樂破產。退市以后，企業仍然可以正常運營，只是失去了公開融資渠道，并不影響實體經營。

至于業績，人人樂屬于長期萎靡不振，這也不是人人樂第一次被ST。2010年上市后，其有8年時間歸母凈利潤都在虧損，且起步都是億元級別，由于業績巨虧，人人樂股票在2016年、2019年多次被“帶帽”，但都通過出售資產等手段轉危為安。

一家企業在退市邊緣反復橫跳，說明自身經營已經出現了大問題，但像人人樂這種物業主要靠租賃的商超，不涉及大資金、高周轉情況，“一夜破產”可能性小，更多是“抽絲破繭”式的消亡。

從門店數量來看，2018年—2020年人人樂門店總數分別是138、144和149家，甚至保持正增長勢頭，轉折出現在2021年，當年凈關閉32家，2022年、2023年已經沒有新開門店只有關閉門店，至2023年末的時候門店數量為91家，三年時間關閉了1/3門店。

值得注意的是，人人樂總部在廣東，關閉門店也主要集中在南方，反倒是西安的門店目前存活得比較多。2021-2023年間，公司西北區僅減少了2家，華南區則減少了15家，西北區（32家）成為人人樂門店最多的地區。

經營效益上看，而西安所處的西北區域門店坪效為472.93元/月，在五大區域中排第二，從具體門店來看，人人樂2023年營收排名前10名的門店中，有8家來自陜西，僅有2家來自大本營深圳。西安的門店表現明顯好于其他區域。

也即說，即使人人后續經營持續惡化，不得不陸續閉店，西安門店應該也是排在隊尾關門的。

人人樂難樂

依靠變賣資產“回血”躲過了兩次退市危機，但人人樂扣非凈利潤連續10年為虧損，且這幾年愈演愈烈，長此以往，“披星戴帽”還會有第四次、第五次……若本身經營能力困頓未解決，退市、倒閉也是定局。

本次搶購，就反映出市場對人人樂嚴重的信任危機，也對公司經營預警：大量的購物卡支付，對于本期營收、凈利潤幾乎沒有幫助，頂多起到減少債務作用，反而緊缺商品進貨、補貨都是要真金白銀的成本支出，多來幾次，資金鏈想必會更加緊張。

對于未來經營計劃，人人樂確實有收縮戰線的打算：集中資源發展優勢區域，對長期虧損且扭虧無望的區域逐步實施關閉收縮。但這也只是延緩淘汰的權宜之計，并非治本。

殘酷的是，在多方夾擊下，傳統商超企業想“翻身”越來越困難。

傳統上，超市憑借品類多、價格低，可以大大降低消費者的購物時間成本和現金成本，但這點早已被電商所替代，電商可以讓消費者足不出戶就能面對比超市品類更多，價格更低的商品，節約的成本遠非超市可比。

而電商所不擅長的生鮮類商品又被生鮮超市所擠占。超市里利潤率最高的就是生鮮和熟食，但這些又被生鮮超市給擠占。“人人樂幾乎不剩什么賺錢的商品了，所以其毛利潤率越來越低，虧損也就在所難免。”職業投資人程宇曾向《華夏時報》分析。

而觀察眼下的零售“新王”們，普遍對上游供應商的議價能力強，能夠反哺給消費者，向下則打造高端化、精品化體驗，追求少量、差異化、高品質SKU，甚至定制產品，以追求生活品質的中產階級為目標群體。

“人人樂這種傳統的零售業態，不往會員店去轉的話，他一定是沒有明天的。”中國食品產業研究院高級研究員朱丹蓬表示：“但是會員店轉型，涉及供應鏈以及全球化采購體系的建立，對傳統的中小型零售應該來說挑戰巨大，人人樂未來更多的可能會被并購，或者說要往社區化走，大店的話基本上支撐不起整個運營費用。”

這僅剩的一畝三分地，人人樂打算如何耕耘？其在回復函中表示，正在實施一店一策全面升級調整，提升單店的經營業績與吸客能力。截至2024年4月底，已有36家門店做了全面調整。

對此，記者致電人人樂董秘辦電話，對方表示，調整主要是經營面積和業態上，還會引入一些體驗類的項目，提高門店的經營坪效。當記者追問時體驗類的項目主要是指什么，上述人士表示自己還真沒去了解……

封面圖片來源：每日經濟新聞記者 夏子博 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