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陳星  林姿辰    每經編輯｜文多    

14日早間的一則消息引發HPV疫苗股集體巨震。

當日，世界衛生組織（WHO）關于“單劑次HPV疫苗接種方案可以有效預防由HPV持續感染引起的宮頸癌，且與兩劑或三劑方案的效果相當”的結論發酵，智飛生物盤中一度下跌超18%，萬泰生物盤中跌停，沃森生物、康泰生物等紛紛走低。

《每日經濟新聞》注意到，WHO官網刊載的這則消息出自4月4日至7日召開的免疫戰略專家組（SAGE）會議。原文中，WHO組織用大量篇幅說明了“單劑量接種更有利于實現WHO提出的‘2030年以前90%的女性在15歲之前接種HPV疫苗’目標”。

在原文中，WHO指出HPV疫苗目前接種率和普及率過低，并針對不同年齡群體提出了具體的接種建議。

而從WHO提出的建議到落地更改HPV疫苗接種程序，還有相當長一段路要走。多位企業人士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要變更接種劑次，需要履行一系列臨床、數據支持及注冊變更手續。而疫苗專家陶黎納判斷，短期內國內HPV疫苗接種實際接種程序不會修改，對于默沙東等全球疫苗企業而言,其2~3年內改變接種程序的可能性也較小。

若將多劑次接種變為單劑次接種，將對HPV市場份額產生巨大影響。多位業內人士指出，這一過程涉及多方博弈。

圖片來源：WHO網頁截圖

單劑次與多劑次接種效果相當？

WHO強調單劑次有助解決HPV疫苗覆蓋率過低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注意到，在WHO官網刊登的原文沒有詳細披露單劑次HPV疫苗的臨床試驗證據，但用大量篇幅描述了單劑次HPV疫苗接種的出發點和意義。

WHO提出，單劑次人乳頭瘤病毒（HPV）疫苗接種的接種證據可以改變預防宮頸癌的疫苗程序，以達到讓更多女性接種HPV疫苗的目的。

原文明確指出，SAGE會議建議的基礎是對HPV疫苗引入免疫計劃緩慢和總人口覆蓋率低的擔憂，尤其是在較貧窮的國家和地區。SAGE會議主席Alejandro Cravioto博士指出：單劑次接種的建議可以讓更多女孩和女性接種HPV疫苗，以預防她們罹患宮頸癌并承擔該疾病帶來的后果。

WHO助理總干事Nothemba(Nono)博士進一步說明了單劑次接種對于提高HPV疫苗普及率的意義。她提出，單劑量接種更有利于實現WHO提出的“2030年以前90%的女性在15歲之前接種HPV疫苗”的目標，截至目前，HPV疫苗在各國的覆蓋率遠低于90%，2020年，全球2針接種率僅13%。影響其覆蓋率的主要因素包括供應挑戰、成本較高等，而單劑次疫苗的選擇成本更低、資源密集度更低且更易管理，有利于多個年齡組的女性提高HPV疫苗的覆蓋率，并將財政和資源用到其他衛生事項。

根據SAGE會議的具體建議，9至14歲的女性被推薦接種1或2劑次HPV疫苗；15到20歲女性也應接種1或2劑次疫苗；21歲以上的女性應在間隔6個月的時間里接種2劑次HPV疫苗。

WHO擬更新接種程序企業：

現有劑型均為2或3劑次 建議按照說明書接種

前述會議原文指出，WHO組織將在與各利益有關方進行協商后更新接種程序。但實際上，疫苗接種程序的更新或難以在短期內實現，畢竟這涉及各方層層博弈。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梳理發現，目前已獲批的HPV疫苗的供應企業分別為智飛生物（代理）、萬泰生物（國產）、沃森生物（國產）。按照目前國內企業供應的HPV疫苗，均沒有單劑次接種劑型。

這意味著，如果更改疫苗接種程序，將影響上述所有疫苗生產和代理企業的“蛋糕”。

14日，股價受影響最大的智飛生物是默沙東四價及九價HPV疫苗代理商。2021年上半年，其四價及九價HPV疫苗的批簽發量合計達到498.6萬支。記者聯系了智飛生物方面欲就相關問題進行了解，但對方表示由于公司處于年報期不便回答相關問題。

默沙東中國則對媒體表示，目前中國境內上市的四價和九價HPV疫苗免疫程序為三劑次，該方案是基于中國境內臨床研究數據獲批的適應癥。針對中國人群的兩劑次接種、單劑次接種、或其他它未經監管機構批準的免疫程序的有效性及安全性，還有待進一步證實。

默沙東中國建議，醫療衛生專業人士和消費者按照監管部門批準的HPV疫苗說明書進行接種。疫苗的接種方案應基于嚴格的科學論證。

隨后，智飛生物也回復媒體稱，其代理的默沙東四價和九價HPV疫苗接種方案是基于中國境內臨床研究數據獲批的適應癥，建議按照經監管部門批準的HPV疫苗說明書進行接種。

萬泰生物是國內首個推出國產二價HPV疫苗的廠商，萬泰生物2021年財報顯示，公司去年實現營收57.5億元，其中疫苗行業板塊實現營收33.6億元，貢獻了約六成收入，毛利率高達92.55%。

萬泰生物的二價HPV疫苗目前按照9到45歲女性為3劑次（9到14歲女性可以為2劑次）的接種程序進行接種。14日當天，萬泰生物緊急發布公告，稱在目前國家藥監政策下，如進行接種劑次等變更，需要履行一系列臨床、數據支持及注冊變更手續，需要一定時間，短期內對公司經營業績沒有重大影響。

但萬泰生物還表示，未來不排除世衛組織和國內政府積極推動1劑次或2劑次接種免疫程序。若現有廠家以及新進入者通過臨床試驗以及注冊變更等獲批注冊許可，在國內或境外推動1劑次或2劑次接種免疫程序，將對整個宮頸癌疫苗的市場供應和接種免疫產生較大影響。

今年3月，沃森生物的2價HPV疫苗獲批上市，成為國產HPV疫苗的新入局者。沃森生物董秘張荔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已上市的疫苗產品接種程序需要嚴格按照獲批的產品說明書進行，否則涉嫌違法。其次，WHO的建議側面說明了HPV疫苗全球市場的供需矛盾太大，短缺嚴重。

針對WHO提出的將與各方協商后修改疫苗接種程序的說法，張荔認為：“這一過程不好評判，估計會很難，時間也會很長”。

業內對WHO建議的出發點有共識

但更改程序落地還需多方博弈

消息傳開當日，各大券商也緊急發布觀點。記者獲得的一份機構研報寫道：本次SAGE會議得出結論的背景是——SAGE認為完成2030年消除宮頸癌戰略目標難度較大，因此希望加大產能供應或提高人口覆蓋。但要實際降低疫苗接種程序，需要大量臨床數據驗證積累，比如在大樣本臨床中觀察1針或2針法接種后免疫效果以及疫苗保護周期是否與現有免疫程序出現明顯變化，以及未來是否需要進行加強免疫等細節，因此耗時很長。而且此類試驗發起方為企業，實操層面企業意愿較低。

記者獲得的另一份機構觀點則寫道：即使接種程序由三針改為兩針，行業滲透率以及可及性的提升相信能有效填補市場，有望帶來第三世界相關國家對HPV接種的旺盛需求。

記者了解到，對于WHO提出建議的出發點和實操難度，業內有一定共識。疫苗專家陶黎納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時也表示，WHO建議的單針接種在業內早有呼聲，但到實際落地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從免疫學原理來講，第二針接種屬于加強免疫過程，免疫刺激更加強烈，效果也會更好，因此目前除了少量活病毒疫苗，鮮有單針接種疫苗。

陶黎納分析稱，之前默沙東獨享全球HPV市場，市場供需存在缺口，產能提升空間較大。未來隨著沃森生物、萬泰生物等國內企業和國外企業的產能建設提速，產能問題將得到緩解。只不過目前看來，“WHO有些等不及了”。

“比起讓一部分人吃飽，肯定是讓所有人都不餓這個目標更好。”但據陶黎納判斷，短期內，國內HPV疫苗接種實際接種程序不會修改，即使對于默沙東等全球疫苗企業，2~3年內改變接種程序的可能也比較小。“不過，對于無法接種第二針的群體而言，世衛組織的說法相當于一顆定心丸，說明HPV疫苗單針接種與多針接種的實際效果相差不大。”陶黎納說。

WHO建議減劑次、企業忙研發擴產

都是為了實現“HPV疫苗自由”

根據WHO提出的《加速消滅宮頸癌全球戰略》，到2030年，要實現“90%的女孩在15歲前要完成HPV疫苗接種；70%的35歲至45歲女性接受高效檢測方法篩查；90%確診宮頸疾病的女性得到治療”。包括中國在內的眾多成員國共同承諾消除宮頸癌。

我國近年來也密集出臺政策促進宮頸癌防治工作。除在多地開展HPV疫苗免費接種外，近日，國家衛健委發布《國家衛生健康委關于貫徹2021-2030年中國婦女兒童發展綱要的實施方案》(以下簡稱《實施方案》)明確，到2030年適齡婦女宮頸癌人群篩查率達到70%以上。

作為有效預防宮頸癌的手段，HPV疫苗近年來一直受困于產能有限、成本較高，導致普及率提升困難。“HPV九價疫苗一針難求”、靠黃牛加價搶疫苗等現象長期存在。據報道，2020年8月，深圳市疾控中心的一期疫苗預約達到了歷史號源最多的5761個名額，但申請者卻超過了22萬，“中簽率”僅為2.58%。

供不應求的市場點燃了企業加速研發擴產的熱情，也讓WHO嘗試通過單劑次接種等方式提升接種率。

據《每日經濟新聞》梳理，多家HPV疫苗廠商已提出擴產或產能爬坡計劃。

公開信息顯示，默沙東將繼續擴大現有生產設施的產能并啟動新設施，HPV疫苗供應量預計將在2020年至2023年間增長一倍。

據萬泰生物今年4月披露，公司已經具備年產3000萬支2價HPV疫苗的生產能力，公司還定增募資11億元將九價疫苗的設計產能增至6000萬支。

沃森生物方面則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公司已經建成了年產能達3000萬劑2價HPV疫苗的生產基地。

未上市者則在積極布局研發。

除最新獲批的沃森生物外，國內的瑞科生物、康樂衛士、博唯生物等多家企業都在布局HPV疫苗。

在最緊缺的九價疫苗方面，國內九價HPV疫苗在研的企業已有5家。目前，瑞科生物、康樂衛士、博唯生物的九價HPV疫苗處于III期臨床試驗階段。萬泰生物旗下的九價HPV疫苗也已處于III期臨床試驗階段，有望成為首個國產九價HPV疫苗產品。

增加上市數量和產能規模，是疫苗生產企業最樂見其成的方法。而如果按照單劑次接種的方式，市場規模將大幅縮減。

以國聯證券3月推算的國內女性HPV疫苗存量市場空間作為基礎，國內尚未接種HPV疫苗的女性約31670萬人，如果未來HPV疫苗滲透率較為中性，將有10253萬人接種HPV疫苗，其中9~15歲女性3413.2萬人，16~26歲女性2962萬人，27~45歲女性3877.8萬人。

如結合WHO專家具體建議，9~15歲的女性平均接種1.5劑次HPV疫苗；16~26歲女性平均接種1.75劑次疫苗；27~45歲以上的女性平均接種2劑次HPV疫苗，新推算的市場規模為1591.86億元，相較原市場規模縮水11.71%。

HPV疫苗是改變接種程序還是依靠企業擴產“解渴”，其最終都是為了消滅宮頸癌這一共同目標服務。

封面圖片來源：攝圖網-500985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