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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防護服的救援隊員在村內進行消殺工作。

圖片來源：受訪者供圖

暴雨襲擊剛過，新冠疫情又反撲。邁進8月的河南，正面臨災后防疫大考。

8月4日，加快災后重建新聞發(fā)布會在河南鄭州召開。會上明晰消殺防疫破題關鍵，即“無死角開展防疫消殺”和“守住疫情蔓延擴散底線”。但落到實踐層面，還有許多細節(jié)問題待解答。

例如，現在的消殺防疫工作進度如何？在遠離市區(qū)的鄉(xiāng)村，消殺工作有哪些難點？當新一波新冠疫情來勢洶洶，如何兼顧疫情防控和災后消殺？

過去一周，《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多方采訪發(fā)現，相比城市較為規(guī)范的消殺工作，農村消殺死角多，交通恢復緩慢，養(yǎng)殖的動物和野生動物也比較多，都是消殺工作需要啃下的硬骨頭，但前期面臨物資不足、缺乏指導的困局。

與此同時，抗疫形勢日益嚴峻，自7月31日至今，河南本土感染者飆升至89例，一些原計劃參與消殺志愿工作的救援隊，也因疫情防控形勢趨緊被擋在災區(qū)之外。

災后，村里的樹都是東倒西歪的，部分路面還有積水。

圖片來源：受訪者供圖

災后村莊：田地仍有積水，被沖養(yǎng)殖場隱患大

根據歷史經驗，洪澇災害之后常有傳染病大流行的危險。而“大災之后防大疫”指的就是通過衛(wèi)生防疫手段，避免潛在的公共衛(wèi)生危機。

由于地勢高低不一，河南各地區(qū)受災情況和早期消殺工作的進度各異。據《每日經濟新聞》前方記者現場觀察，7月30日時鄭州市市區(qū)交通就已經順暢，之前受災嚴重的阜外醫(yī)院等場所也已經完成了多次消殺，同時疾控中心和衛(wèi)健委等部門也早已參與到災后消殺工作中。

但在市區(qū)周邊或更加偏遠的鄉(xiāng)鎮(zhèn)地區(qū)，道路交通恢復和消殺工作進度較為緩慢，各村之間的情況也有較大差異。在衛(wèi)輝市孫杏村鎮(zhèn)娘娘廟前街村，暴雨突襲一周后路面仍有積水，只有大車能夠順利通行，而普遍的消殺工作主要由每家每戶用分到的84消毒液對自家房子及周邊進行消毒。

“現在地里還有很多積水沒有處理干凈。”8月4日，一位娘娘廟前街村村民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村委會號召村里的青壯年一天兩次進行消毒，“現在村里就是把垃圾先拉出去處理干凈，同時做消殺，目前我們就是用打藥機來打，自家的地方自己弄，公共區(qū)域可能就村里來做。主要問題就是消殺器具少了，因此時間就會久一點”。

而受災更嚴重的是一些地勢低洼的村子，不僅村莊完全被淹，污染嚴重的水區(qū)（指被淹的地方）也被封了起來，污水難以排出，其中尉氏縣三李村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據當地村民透露，因為之前降雨過多，地勢低洼的三李村被淹了，一千五六百口人全部撤離，村民被安置在學校、醫(yī)院和鄉(xiāng)里安置的救助點。目前，三李村的交通還沒有恢復，暫時還有積水，而由于村內養(yǎng)殖戶多，死掉的家禽大概有五六千頭（截至7月30日），水質受到污染，正在進行消毒，因此采取了“封村”措施。

“現在牲畜尸體打撈接近尾聲了。”村民表示，“大家會用84消毒液和酒精進行噴灑，政府也會組織村干部、黨員、村民進行消殺”。

雖然不能看到具體情況，但有村民表示此前專家預測71天之后才能進村。

此外，有的村子沒有被淹，但田地和養(yǎng)殖場卻沒能幸免于難。鶴壁市浚縣將軍墓村村民在7月30日對記者表示，水里面泡著好多雞場和豬場，好幾千只小雞都已經淹死了，如果泡的時間長了，退水后恐怕有病情。

7月30日，雖然收到了疾控中心送來的消毒液和動物打撈的工作要求，但由于擔心洪水再來，將軍墓村還是把消殺工作放在了防洪之后。而當記者8月4日再次聯系到村民時，對方表示村民都已經在自發(fā)進行消殺，用石灰粉來蓋住動物尸體，同時用捐贈的消毒液來進行消毒噴灑。

不難發(fā)現，這些村莊的受災情況雖然不盡相同，但交通受阻、路面積水多、死角多等消殺難題卻有共通之處。以災后死亡動物的處理為例，有一位在新鄉(xiāng)市鳳泉區(qū)大塊鎮(zhèn)的志愿者曾對記者表達擔憂，“現在埋是不行的，（動物）太多了，而且好多地方現在有水埋不進去；像一般的石灰粉是不行，因為現在好多地方有水，像石灰粉的話，本來就稀釋過的，再碰到水你就沒有用了”。

養(yǎng)殖廠內，消殺工作正在進行。

圖片來源：受訪者供圖

救援隊：河南地勢低洼退水慢，消殺需要專業(yè)設備

對于經驗豐富的民間救援隊來說，消殺是大災過后第一位次的工作。

據廣東佛山菠蘿救援隊隊長王治勇介紹，該支救援隊7月21日抵達河南時，就自帶消毒設備，并在開展生命大轉移后不久，就開始了消殺工作。

“我們做了這么多年救援，都知道大災之后有大疫。但我們發(fā)現河南的地勢和別的地方不一樣，河南地處平原，水退得很慢，很多低洼的地方水退不下去，再加上水里面有死了的家禽和生活垃圾，時間久了之后就會發(fā)臭，滋生細菌，很容易引起第二場不一樣的災難。”王治勇說。

菠蘿救援隊正在進行路面消殺。

圖片來源：受訪者供圖

消殺工作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但落在操作層面，還需要購買專業(yè)的設備，調配更多的志愿者，這背后對應的是資金的大量投入。目前，菠蘿救援隊購買了幾十臺消毒機和多臺無人機進行陸地和空中消殺；同時，廣東佛山也有更多的志愿者被調到河南參與消殺工作。

而之所以能負擔起這樣的費用，也與菠蘿救援隊2700多人的體量分不開。“毫不謙虛地說，我們是廣東省數一數二的救援隊，裝備有鏟車、叉車和十幾艘船，24小時輪流為災區(qū)服務。”王治勇說。

但是，哪怕是對于菠蘿救援隊，此前也因為協助當地政府消殺，原攜帶的物資已經嚴重不足，還是需要向社會募集專業(yè)防護服和消殺口罩。

而從目前看，消殺工作也暴露出用水存在的問題。“這幾天我們消毒用的水很不干凈，有的是井水，有的是從外面抽上來的水，里面雜質特別多。”王治勇表示，由于污染厲害，個別村民吃的水也不特別干凈，正在考慮幫個別污染嚴重的村處理凈化水的服務。

在輝縣占城鎮(zhèn)展開消殺工作的共城救援隊隊員李長青在7月30日就對記者表示，“人力我們目前是夠的，物資上主要缺消殺的設備，比如霧炮機，那種打農藥的噴霧器肯定不管用”，他呼吁全國各界愛心人士對民間救援隊多點援助。

另外，李長青發(fā)現農村面積大，消殺難度也比市區(qū)大，“在道路上的消殺還可以，但是在農田過水的地方，還有積水（的地方）就沒有辦法進行消殺，（消毒水）噴上去之后就不管用；哪怕沒有水了再進行消殺也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關于政府對消殺工作的安排，有救援隊表示聽說政府在考慮用直升機消殺，但這一方法的操作性有多大，還有待觀察。“直升機不能飛得太低，所以消殺效果不是很好；其次直升機消殺對消毒水配比（要求）很嚴格，淡了沒有效果，重了可能對建筑物、農作物造成腐蝕。”

消殺工作中的無人機“消毒員”。

圖片來源：受訪者供圖

總的來看，目前消殺任務艱巨。除了消殺面積大、任務重，近幾天炎熱的天氣導致救援隊員中暑事件發(fā)生，再次暴發(fā)的疫情也給消殺行動帶來很大的挑戰(zhàn)——據了解，一些原計劃參與消殺工作的救援隊，因為鄭州新冠疫情防控形勢緊張未能成行。

專家建議：基于專業(yè)人員指導，加大農村消殺力度

一位從事公共衛(wèi)生研究的專家學者對記者表示，災后強調傳染病防控，主要原因在于水災導致的總體環(huán)境的污染，而食物中毒等腸道傳染病就可能隨之產生。

“各種各樣的垃圾和動物尸體，都會污染環(huán)境，再加上夏季微生物大量滋生，就容易產生腸道傳染病。”該學者說。

另外，自然疫源性疾病是在雨災之后需要提防的第二種疾病，即由野生動物自帶的，又能傳染給人的疾病，鼠疫、狂犬病就是該類疾病的典型代表。

“在河南不同的地區(qū)，有山區(qū)、叢林或者其他的自然環(huán)境，可能當地動物本身就有某種病原體，這些病原體可能會隨著災后環(huán)境的污染和破壞，導致當地人的感染。”前述學者表示，這些疾病有時候可以通過水進行傳染，還有可能通過蚊蟲叮咬等過程進行傳染，因此除了防止自然疫源疾病，還要防止動物疫源疾病。“在高溫天氣里，死亡動物容易滋生疾病，之后可能再傳播給人，這類疾病是要重點防護的。”

因此，對于城市和農村的消殺資源配置，不僅要加強農村消殺工作人力物力的投入，并且在專業(yè)技術人員指導下每天都要進行。

“消殺是技術指導性的工作，要在當地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的技術指導下進行，提高全民防疫意識，促進全民參與，是災后防大疫的有力保證。”該學者稱，“城市里的消殺工作一般比較規(guī)范，農村的治理和城市不太一樣，它的死角比較多，地上的坑坑洼洼比較多，養(yǎng)殖動物和野生動物也比較多，導致各種動物的尸體可能更容易腐爛，從而導致疫情發(fā)生的可能性更大”。

值得注意的是，在災后消殺工作進展不一的情況下，新一波新冠疫情來勢洶洶，其中主要毒株德爾塔傳播能力強、傳播速度快、轉陰時間長，引起公眾擔憂。

7月31日至8月4日上午，河南省累計報告本土確診病例17例，本土無癥狀感染者72例。那么，對于河南而言，如何兼顧新冠疫情和災后瘟疫的防控？

公共衛(wèi)生領域的學者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可以把河南可能面臨的疫情分為新冠疫情和災后瘟疫兩種。其中新冠疫情作為一種呼吸道傳染病，保持社交距離，戴上口罩還是防控的必然選擇。“實際上，河南在災情過后的疫情防控過程中，采取新冠的疫情防控措施，對災后防止呼吸道傳染病也會是有效的。”

而對于公眾擔心發(fā)生災后瘟疫，最主要的還是食物中毒等食源性疾病，和由動物引發(fā)的自然疫源性疾病。對于這兩種潛在疾病，做好消殺工作是最重要的。

“消殺包括兩部分，既要把所有的垃圾清除，還要在清除垃圾的過程中進行消殺，而不只是我們看到的‘消毒’。此外，人員還要做好防護，對于口里吃的，蚊蟲叮咬的，或者傷口破爛的地方要格外注意。”該學者表示。

（記者舒冬妮，實習記者楊煜，實習生申子杰、湯小權對本文亦有貢獻）